风茗和暮云霜的房间同在金行的二楼走廊里,就在万江流的房间旁边,虽说进出都受到照林军的监视,至少较为安全。他们在新收拾好的房间里休息了一夜,第二日就各自领了活干。暮云霜被安排去后院工房里学习锻铁,其他在万江流手下干活的铁匠见是铺主亲自领他来,顿时知道这看不出种族的小爷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人物,不但教他干活的时候尽心尽力,说话都不敢大声使唤。只有见多识广的领班不卑不亢,安排他从最简单、最劳累的活学起。他本就有如此血统在身,又早开了经脉,干些体力活自然不在话下。他深知这是万江流在锻炼他的心性,故即使一整日的工作只有简单枯燥的重复劳动,他也从没有怨言。
而风茗,则在铁匠工房对面的作坊里学做首饰。打磨,镶嵌,缠丝等工序都是精细的手上功夫,她有足够的细致和耐心,学得也很快。这门手艺内容繁多,非是一时半会就能学得完的,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将不停得学新东西。这曾经是她的乐趣,但现在,她只忧虑这是在白白浪费时间。
这话她不敢,也自觉不应该去对万江流说,只能在夜里悄悄和暮云霜商讨。暮云霜深以为然地点头,他又何尝不急切地想要学到更有用的事情?但他们对此又根本无法做主,只能乖乖地早些休息,以准备第二天的劳动。
第二天傍晚散工之后,万江流把他们喊去一同用膳。他们预感这是有要事相商,极有可能是他说过的,给风茗找的私塾老师,便连忙收拾好了仪表衣冠,匆匆赶去他的房间。
果然,厅里摆满了佳肴的圆桌上除了东道主,还坐着另一位年轻的青衫男子,正被万江流倒酒。
“哎呀,万铺主真是抬爱了,”他举起小巧酒杯,抢先敬了万江流一杯,“如许真是有些受宠若惊啊。”
万江流嘿笑两声,连暮云霜都看出来他是明目张胆地想把他灌醉了。他和风茗走到桌边,两个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大人还在拉拉扯扯,他们便先行个礼节:“晚辈见过万铺主。”
“嗯?”这陌生的男子放下酒杯,看向他们,表情颇为新奇,“铺主,您老人家是何时得了这对金童玉女啊?”
“哎,说来话长啊!”万江流感慨地用力拍拍他的肩,动静大得几乎快超过这读书人的承受范围了,让他捂着肩膀“哎呦”了一声,“如许,你我的交情,满打满算,也有将近十年了吧?”
“哎呀哎呀,”花如许听他这么说,表情顿时十分为难抗拒,“铺主,有什么事但请直说吧!”
万江流呵呵笑道:“好!实不相瞒,你看这两个孩子到了年纪,却因为自幼没了父母,付不出学费,上不了学堂,好好的聪明脑袋都要白费了。我是想着如许你在国子监任教,平日里事务并不繁忙,便想着拜托你用空闲时间教教这两聪明孩子读书认字。至于报酬,你更不必担心,想要多少,尽管开口便是!”
“你我交情甚久,我怎好意思收你的钱财啊铺主,”花如许也笑呵呵的,脸颊飞红,眼色迷离,显然是已渐入酒中佳境,“教导两个小孩,举手之劳罢了。铺主如果非要答谢,就请多备些好酒好菜吧!”
“小事一桩!”万江流开怀一笑,转向风茗和暮云霜,“快谢花夫子的教导之恩!”
他们便朝花如许鞠了一深躬,一齐感激念道:“多谢花夫子!”
“不必,不必......”花如许连忙摆手不止,指向桌上的空位,“听说你们已在铺主这干了一天活了?一定很辛累吧,快上桌!晚点酒菜都该凉了!”
对此,风茗和暮云霜再次感谢,而后掖着激动而期待的心情在剩下的两张空椅子上入座。
但第二天他们就发现,花如许教给他们的东西,和他们想象中不一样。
他们坐在桌前,看着摊开书本里的文字干瞪眼,前方捧着书卷的花如许自顾自侃侃而谈,十分沉醉,风茗和暮云霜听得脑袋昏沉。他说起话来怪怪的,有点听得懂,又有点听不懂,仿佛那些话语从耳朵里走了一遭就随风逝去。书里的文字也密密麻麻,看得他们十分头晕。直到花如许停止了讲课,让他们休息一阵,他们才有如大梦初醒。
“怎么了?我讲得不够明白吗?”
花如许看他们满脸云里雾里,昏头昏脑,与他们同坐在桌前,看着他们发笑。他在国子监拿这套腔调应付那些权贵家的儿女的时候,他的学生总是就算听不明白,也要一本正经地不懂装懂,生怕在同学面前失了自己和家族的面子。相比之下,还是这些普通人家的孩子有生趣。
“夫子,”风茗瑟瑟地小声说,生怕表现得像自己和暮云霜辜负了他的好心,“我们有点听不懂。”
“是听不懂,还是不喜欢听?”花如许笑着反问,“万铺主说这是你们第一天上学,小孩子不喜欢这些典籍文书才是正常啦。”
听他居然这么善解人意,风茗和暮云霜松下口气,心里更是感激不尽了。花如许看他们如释重负的表情,知道自己说中了,不由感到一点得意,接着问道:
“但是你们又识得文字,也能用笔,可是族中长辈教的你们?”
他们于是点点头。花如许想了一会,问:“既然这样,明日我带两本更简单有趣的书来吧。不如你们跟我说说,你们以后想做什么?”
风茗和暮云霜对视一眼,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们想修行,想习武,可花如许是个文绉绉的读书人呀,在他面前说这些,会不会太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