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纪无情能做的只有耐心等待。等人傀和尸傀炼成,等玄霏独当一面,等青旖足够坚定。谁都无法预料,当计划的第一步启动,最终的结果会顺了谁的意愿,又或是只有枉费心机,满盘皆输。
无事可做的闲暇时间,他通常把玄霏喊来指点剑术。以人的年纪来算,玄霏今年都尚为及冠,纪无情总是告诉自己不能着急,何况比起青旖他已经算好的了。但每每看到他没什么波澜,似乎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沉静样子,他总是会对自己这些年来的决定产生一些怀疑。
当年魔教收到有真龙现世的消息,他们跟着那群道门前往昆仑山,一番鏖战后血流成河,谁也没拿到那头迟暮之年的龙的尸骸。重创了几位道门领袖后,他就兴致索然地在撤出核心战场,在外围游荡,倒在一条极不显眼的细小山涧里发现了它寿终正寝之前诞下的最后一个子嗣。他刚把那龙蛋拿起来,它就在他手上裂开,从里头钻出一条跟泥鳅差不多细小的黑龙,满身黏液地爬在他手上叫。他不想它的叫声把外头的人引来,就捏住它的嘴,把它在河水里冲洗干净。
大战之后,魔教威名初显,一时中原武林人心惶惶,纷纷揣度这横空出世的魔教教主是什么来头。纪无情则下令在这山坳里扎营,近百教众搜寻近了一个月之久,一片龙鳞都没有找到。只有下山回总坛的路上有个没长眼的孩子冲撞了他们的队伍,区区四五岁孩童的模样,竟然轻松撂倒了去擒拿他的士兵,凭着天赋做了魔教教主的弟子。
除了纪无情,没有第二个人知道玄霏的真身。纪无情曾以为,玄霏是上天送给他的助力,是他最难以预料的暗棋,这样的棋子,必须要牢牢掌控在手中。因此这些年来,他自诩对他还算不错,至少吃饱穿暖,近乎可以为所欲为,比他自己小时候好上岂止一百倍。
但他始终感觉,玄霏对他,对魔教,并没有他预料中的那种幼崽对养育者的感情。从负责他起居的下属口中听来,他对吃穿用度也毫无要求,没有什么特别的喜爱之物。玄霏刚随他们回到总坛时,他从山下抓过一个教书先生来给他启蒙,他总是很快就能看完要讲习的书籍,并不失礼节却十分冷漠地打断战战兢兢,说话都勉强的老书生,亲自把他送到山脚,否则他不是被魔教中人推到山崖下,就是在山间饿死冻死。这件事曾让纪无情觉得他太妇人之仁,不过细想来,或许是他天生就拥有了人类孩童需要学习十数年才能具有的思想。除了纪无情之外,他对包括青旖在内的所有“人”都十分平淡,满是无须言表的轻蔑和漠视,也许龙也相信这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对于他,纪无情唯一确信自己了解的只有,他想学剑,很想学,说是热忱,钟爱,也丝毫不为过。当他第一次在他面前施展完整的引愁剑法,从他眼中的震撼和潜藏其后隐秘的狂热就能看出来。从那之后,纪无情感觉他对自己更恭敬了一些,或许说到底,他们之间也是相互利用。
纪无情一度对这个结论很愤懑,甚至不甘。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与之博弈的对象竟然只是一个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