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离恨更仔细地思索。他想起来,那时长晴来求他出山,帮他找人,言语间时时流露出极深的懊悔之意。当时他只以为他是在自责自己没能保护朋友,现在想来,难道他与岑少愁的失踪有关。
“你是怎么拜他为师的?”他突然岔开话题。
玄霏并不想说太多关于他自己的事,但他并不能总是在与柳离恨的谈话中占据主动,只能隐晦地回答道:“我八岁的时候遇见魔教行军,他看重我的天赋。”
“你长得可不像藏民。”
“他是中原人,魔教总坛的生活习惯也悉同汉人。”
“你今年什么年纪了?”
“十九。”玄霏虚报了一个自己的长相比较符合的年龄,实际上,那年魔教把青旖带回总坛时,他才不过出生五年而已。
“拜他为师,习剑十一年,剑术才不过如此,这就是你被他看重的天赋?”
“……”
玄霏没想到会落下这个话柄,一时有些尴尬。
“中原的年轻剑客,在十九岁的时候能到什么境界?”
柳离恨看他虽然不太自在,但说话时的神态语气还算谦虚。他出了口恶气,大度地为他指点:“我隐居久了,对现在的江湖事一窍不通。不过每四年,华北何家会举办一场试剑大会,去的都是武林中二十五岁以下的年轻人。等魔教的势力蔓延至中原,也许他会让你代表魔教出战,一会天下群英。”
“当年我师父也去过?”玄霏敏锐地发问。
“是。他和他的剑便是在那里一战成名。”
“你就是在那时候和他相识的?”
“嗯。”
“无秋是什么来历,”玄霏问,“我听说何家是人间第一铸剑世家,什么人铸的剑能在何家的试剑大会上赢得那般盛名?”
“不是人铸的,”现在轮到柳离恨说得悠哉,“那是长晴在他及冠之后送他的贺礼,你说它是哪来的剑?”
玄霏点点头,心底蓦然生出一点点羡慕。无论现在如何,听起来至少曾经他们之间有过一段美好的情谊。而他自己,莫说被人送上一柄宝剑的殊荣,就是连个能说上话的人都没有。
“当初长晴来找我的时候,对我说的是,你师父因为那柄剑受害。那时我以为是有人觊觎无秋,暗中加害于他,看来事实并不是那般。”
玄霏听着,已隐隐在心中有了论断。
“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了,”柳离恨站起身,准备离开,“圣女在叫我。”
“你与她的身世又有什么关系?”玄霏随他起身,接着问,“你既然武学不输于我师父,为何要认他为主,给魔教做事?”
“我有我的理由,”柳离恨转头看着他,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在追问下去,“比起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你该把心思放在剑术上。不然到时候你输给了谁,惹你师父生气,旁人可帮不了你。”
“我师父说,要在武道登峰造极,必要断绝欲念。”
“他说的不错,但这不是人力可及。他若真想,或者要你走这条路,你们现在就不会为魔教的事业费尽心思。”
柳离恨见玄霏愕然,心念他虽跟了个那样的师父,行事心狠手辣,但对剑术确实心怀虔诚,若果真能全心全意地练习,成就应该能比现在高出不少。他不想眼看一个年轻剑者走上歪路,便继续为他教导:
“人生于世,绝无可能摆脱七情六欲。所谓武者修心,就算修掉一切物欲,断绝一切感情,对武学的执念本身又何尝不是一种欲念?你师父是遭人害了,不想让你重蹈覆辙,才要你谨慎对人,慎重动心,别自己给自己找多余的弱点,不是要你做出家的和尚。”
“你的弱点就是青旖?”
柳离恨对他微微一笑,“你的弱点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