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潇涯恢复了清醒,从地上爬起来,一看,风茗还趴着不动弹。魔教的人应该离开有一阵了,其他人也都不再嘶吼哀嚎,她该不会是死了吧?
刑潇涯走过去,蹲下探了探她的鼻息,幸好还没断气。他又看向她攥紧的右手,使劲掰开一看,里面只有一把尘土。
数不胜数的细小蛊虫会把陷进伤口的异物推挤出去,再拖拽着皮肉黏合起来。刑潇涯把她抱回了坛子,再看她的手,伤口处已经干干净净,只留下棕褐色的软痂。他把她放在凳子上,尽量拍去她身上的灰尘,再让她躺到床上。这时,他才看到她原本带着只藤环的手腕已经空空荡荡。
相处了几十天,风茗虽然从未对他提及那只粗陋饰物的来历,但他常常见她蜷缩身体昏睡时捂着它,那定然是她的珍爱之物。魔教的人这么大张旗鼓,就为了拿走她这只首饰?刑潇涯坐在床边,心中有点危险的预感。他正要越过她去床的另一侧休息,瞥见她忽然皱起眉,抬起双臂,右手往左手腕上一抓,抓了个空后痛苦地呻吟起来。
刑潇涯对她的梦魇束手无措,他只担心她会突然失控,跟他打起来。天快亮了,他体内的疲惫也越来越重,还得挤出精力让她安定下来。刑潇涯只得在心里叹口气,扶她坐起来,靠在他肩上,抬手在自己脖子上划了一道血痕。
风茗仍在不安稳的睡梦中,她体内的蛊虫嗅到血腥,操控着她凑上去张开嘴吮吸。她迷蒙地从噩梦中醒来,睁眼就是刑潇涯雪白的颈侧,她正不受控制地咬着他的皮肉,鲜甜的血液不断滑下喉咙。这场面她已经历不下二十次了,此刻她却忽然感到一股深重的耻辱,逐渐盖过心底的绝望和悲凉。
失神间,她的犬齿长成了野兽的样子,刺穿了刑潇涯的皮肤,让鲜血涌动得更多更快。她不知道刑潇涯怎么会愿意忍受这本不用承担的折磨,从前她偶尔会好奇他的答案,并为他的牺牲感到有所亏欠的歉疚。如今她仍然感激他的帮助,但对于那些他不愿坦诚的事,她已失去了探寻的兴趣。她隐隐感觉,她还失去了很多东西,尽管她暂时还不清楚到底是什么。
如果刑潇涯知道她对她自己的状况也有所察觉,就会以局外人的眼光告诉并警诫她,从这一次遭遇开始,她的眼中不再有生气。无论是打斗留下的疼痛,还是偶然撞见魔教的人来此巡视,或者孽镜中其他人对她的粗鄙言语,都无法使她的眼中泛起丝毫波澜。
她不再是从前那个纵使身陷绝境,仍然如火焰一般燃烧着不屈斗志和仇恨的“人”,而像是彻底被蛊虫统治,成了一个只知道战斗和饮血的行尸走肉。只有当她饱饮他的鲜血,从他的肩上抬起头,眼中一闪而过的感激和惭愧神色能证明她仍然保有心智。
这也不算是完全的坏事,至少到了他们倒戈相向的那天,应该会少一些麻烦的客套和纠缠,刑潇涯这般想着。想着想着,风茗就杀死了孽镜中除他们以外的最后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