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烛光下,赵光义手中不停玩着的竟是一根燃烧殆尽的蜡烛,它微弱的火苗似有似无地闪动着。他把它来回地倾斜,一会儿向左,而一会儿又向右,慢慢流下的点点烛泪,却没有滴在桌上,一滴滴全都落在他另一只手的手背上。那常人难以忍受的痛楚感反而使他慢慢地微笑起来,或许只有这样,他才能忘却心中剧烈的疼痛。
心从没那样疼过,疼到令他感到害怕,无欲则刚,这些年来一步步地走过,他一度认为自己已经不会去在意什么人了,没有牵绊,没有束缚,他才能飞得更高,飞得更远。
可是,当今晚亲眼看到她走入文德殿,当那扇意味着私密的大门被方达会意地关上,这其中隐晦的含义,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他明白,在宫中,如果不是皇上要宠幸哪个女人,方达是绝不会擅离半步的,即使是陛下安寝,他也要服侍左右。
风继续唱着深夜里的悲歌,他披风的一角轻轻地舞动着,在角落里站了许久,黑暗中不会有人看到他微微发红的眼圈,而他心底的伤则更不会有人在意,尤其是在这个人情淡薄的深宫里。
她始终再没有出来,他说不清自己在此站了多久,一个时辰,还是两个、三个时辰,其实,当殿内原本点亮的烛火熄灭的那一瞬间,他心中所有的希望便已随之熄灭了。他不敢想象殿内的情景,因为每一个画面的浮现都是一种残忍,她,已经属于他了吗?他摇摇头,故意不去想。
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来的,当他行尸走肉一般迈入殿门,吴义赶忙扶住他摇晃的身体,不由惊呼:“王爷,您这是怎么了?生病了?”
生病?他不晓得是该摇头还是点头,或许,他是真的病了,而那种病却有个美丽的名字,叫做相思。
终于,手中的蜡烛流尽了它此生最后的一滴眼泪,末了散出的一缕青烟,宛若人临终前深吐出的那一口长长的气,似留恋,但更像一种解脱,叹凡尘俗世的了断,叹这一生艰难路途的告终。他竟呆呆地问向一旁仍在燃烧的蜡烛:“你的同伴死了,你伤心吗?“
“大胆!说了你不能进去,你好大胆子竟敢硬闯?!”
门外,吴义好像在与人争吵,赵光义不得不望向那边,见一个宫女模样的人正拼命挣脱吴义的阻拦,口中一个劲地大叫:“王爷,王爷,求您见见奴婢,王爷”
他鼻中轻哼一声,一个小小的宫女竟也敢要求见本王?大指与食指用力按压着眉头上的攒竹穴,头疼欲裂。
许久,那个宫女仍在苦苦哀求,赵光义忽然放下手,她竟能如此坚持也算是执着,她敢一个人冒死硬闯也算得上有胆量,破例喊道:“让她进来。”
不等吴义松手,那个宫女便忙地推开他,进门跪下叩首道:“谢王爷。”
眯着眼,赵光义并不唤她起身,在他的观念里,奴才便是奴才,不用对她们讲什么礼数周全,看向她,那陌生的容貌,他认不得,便问:“为什么一定要见本王?”
“奴婢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他笑笑,一个小小的宫女,竟还咬文嚼字,于是再问:“既如此,你是受何人所托?”
“张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