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香小心翼翼地勾画着扇面,对于制扇她其实并不是很在行,只是为了他而去学去做,做坏了便丢掉再做,一次又一次,她说不出自己为什么那么的在意成败,其实只要是她亲手做的,她知道他都会喜欢,可是她想让他看到最好的一面。
手下一笔笔的描画,她的手忽然一顿,想起他的一句话:“香儿,为什么这么急着去做这个?其实离盛暑之日还早呢,到那时再做也不迟啊!”
不知为什么,她忽然觉得日子好紧,似乎每一天都浪费不得,她隐隐觉得自己与他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珍贵无比,她不想也不敢让它们轻易地从指缝间溜走,她害怕这种感觉,却无法忽视内心里这种不明由来的预感,她好怕每一 次看见他,都是她的最后一眼。
小桃悄悄地进来回禀说:“主子,裴公公来拜见您了。”
念香抬起头,见门外裴鑫恭敬地低着头等她的召见,她一下子想起过往的桩桩件件,想起与他在宫外的相遇,想起与他在宫内的互助,以前他会叫自己姐姐,而今他只会在眼中浅浅地流露出对她的关心,却不再敢有过分的亲近,他明白如今他们身份的悬殊,她又何尝不懂,或许淡然就是在这宫里最平安的交流方式,她不去逾越这道沟沟坎坎,他亦不敢,可是她知道,他心里待她是好的,不然他不会费尽心力安排小桃在她身边。
“请他进来吧!”念香有意加重了那个请字,在她心中,她从未拿他当过外人,她知道,这宫里不会害她的人里,他算是一个。
裴鑫拜在地上,念香也不敢阻拦,这礼法总是要讲究的,她纵然不在意,但敌不过旁人挑剔,她只说:“起吧,你我不必拘礼。”
裴鑫反而愣在那,她对他说的竟是你我?他面部微微一颤,却什么表情也没有做出来,他不顾规矩地深深望着她,望着这个既熟悉又似乎陌生的女子,似乎想要把她吸进自己的眼中一样。
眼前依旧是那张美丽的脸孔,却散发出与当日不同的气息,此刻的她早就没有了原有的生气,她的美在宫廷岁月的研磨下只留下了那漂亮的外壳,她的魂灵已然不在,她的暖意也已经遗失在了过去,剩下的冷使他畏惧。她像是一个模糊的人影越来越不清晰,也许有一天她便会随着空气而飘散开来,他突然恨起自己来,是自己把她引入了这个可怕的魔窟,是自己任由原来美好的她慢慢地“死去”,一切都因他而起,可他却没有办法阻止这一切,因为他被自己伤的更深。
念香懒懒地说着话,如今的她连气力都觉得不够用了,实在是人累心更累,她问:“今日你来可有什么事?怎么没在侯爷身边服侍着?”
他回过神来,慢慢地起身,却仍旧傻愣愣地看她手里随意地把玩着一个明黄色的扇坠子,上面的流苏在她如玉的指尖摇晃,那本不很耀眼的光亮却晃得他头晕,忙低下头恭敬地站在那,嘴里回禀道:“就是侯爷让奴才来拜见娘娘。”
念香抬眼看着他,动动嘴唇却没有发出声音,自从那一日去过礼贤馆,自从那一日说了本不该她说出的话,她就在心里开始自省,她不是个笨人,她知道那些话意味着什么,她更明白李煜情绪上的转变,这些都是不该有也绝不能有的。
如今的她什么也不想去触碰,她只想平平静静地苟活在这瞬息万变的深宫之中,她只要一个夹缝,只要一个空隙,她绝不是贪生怕死,更不会趋炎附势地去谋划什么荣华,她只想静静地待在九重身边,即使以后她真的做了什么,哪怕是运用了手段,哪怕会有些残忍,也只为这一个理由,她要活着,她要活在他身边。
她的眉轻轻在眉心处挽起一个结,裴鑫看着,心里竟有些疼,他差点伸手去把它们抚平,可他没有,他只是说:“听小桃说,娘娘身子前一阵不大好?”
念香点点头,有些无奈地说:“好不好也就这样了,不过凑合活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