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晁榘不敢抬头,匍匐在船舱中任小船随河水南下,天亮时漂流到寿良渡口。晁榘想到同行五人只有他自己侥幸存活,不由一阵悲苦,忽然想到穆子治也是大祸旦夕将至,此人于自己有知遇之恩,不可不管,便购置一匹老马朝东平城奔去。
夜晚时分,遥遥可见东平城门楼。一队仪仗马车迎面而来,中央是一辆亭盖驷马车,四匹雄健的白马, 二十名长戟护卫兵,阵容颇壮。晁榘骑术不精,收缰不住,直冲过去。卫兵长戟横扫马腿,晁榘摔落,被卫兵上来将他死死摁住。
马车中人道:“城门口还有人行刺不成?”
一身高八尺、峨冠博带的男子从马车上探身出来,惊讶道:“晁先生!”
晁榘吐出满嘴血泥,惊愕道:“马玉,你怎在此地?”
马玉搀扶晁榘起来,忽见晁榘怀中掉落的锦囊,那一颗银铃滚落出来。马玉见了大吃一惊道:“晁先生怎么会持有此物?”
晁榘道:“一位故人授我的信物,引我拜访一位贵人。”
“敢问那位贵人姓名?”
晁榘道:“东宫散骑常侍司马昱。”
马玉惊诧道:“实不相瞒,我便是司马昱。”
二人共乘马车向城内逶迤而去。
这马车乃驷马安车,马车柞木辕杆笔直结实,桐木镶板古朴大气,车厢轩敞适意,足可坐四个人。古铜色的木轿厢用清漆桐油反复抹刷成琥珀色,手触之温暖似玉。车窗挂着红色流苏金丝相串的珠帘。
诗经云:“载脂载舝,还车言迈。谓此驷马安车否?”
司马昱道:“此乃借用端木世家车辇。”
晁榘道:“端木世家富可敌国,天下共知,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轿厢中间小桌旁,还立一个小丫头侍奉茶水点心车厢内小丫头伺候晁榘洗簌完毕,又递上热毛巾擦了脸上污秽和灰尘。
司马昱道:“这梅花烙印银铃乃是持盈真人。”
晁榘诧异道:“这时哪位仙道?”
“玉真观乃宫观,灵玉真人原是持盈公主,后出家为女冠,广交名士才子、名道高隐,名望冠盖中原。她时常举荐经伦之才,这次必是看中了晁兄的才学。”
“持盈公主对司马兄十分推崇啊。”
“敝人受灵玉真人大恩,答应为她办事,若有人持这梅花银铃寻我,我协助之。”
晁榘道:“如此,有劳司马兄。”
司马昱道:“哪里还用我多事,穆子治便是当今太子,今日还在皇上面前夸赞先生才高八斗。”
晁榘喃喃道:“太子殿下……嗯?!天子御驾在此?”
“泄漏天子行藏,其罪当诛。不过,先生乃天子意欲征召之人,知道也无妨。天子仪仗空设,尚未出京兆尹。天子微服出巡却已在东平。小弟那日借你《削藩论》手稿,圣上御览赞先生文章有刀兵气。”
晁榘听得热血沸腾,声音颤抖说:“晁某赫颜!”
“先生有此奇遇,乃冥冥天意。”
晁榘忽然想起巨野泽之事,大惊而起道:“不好。黑衣教意欲行刺圣驾。”
厍黑臀一行赶至东平,到城北安置更卒宿营,正在清点人数时刻,便听轰的一声巨响.众人唬得一跳,纷纷向声音来源瞧去,只见城内火光四射,夜色之中分外扎眼。
厍黑臀问:“这是哪里起火?”
马庆道:“应该是东平候府。”
厍黑臀道:“随我到屯兵营提点郡兵。”
厍黑臀意欲调兵,却见一名传令官道:“我乃齐王府缉捕营都尉曾铁雕麾下传令官曹豹,奉命严令郡兵不得调动。”
厍黑臀道:“所为何故?”
“尔等奉命便是,无须多问。”
“郡王府火光冲天,你教我按兵不动。若是出了大事,谁来担当?”
“郑都尉有令,小小的校尉想抗令不遵么?”
“我呸!曾铁雕不过是老子从倭寇手中救出来的一个破落户,把自己亲妹子送人做妾的混帐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