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缉捕司宣告游民孙三诬告里仁坊良民,今查无实据,着即释放。游民孙三笞刑三十,逐出洛阳。被抓的庄义方、尹天赐、陈孤雁、哈攀隆、冷百涛、管长青陆续走出牢门,皆对大谁长以及大谁何感激不已。
庄义方道:“缉捕司执法严明,为国为民,有口皆碑。那破落户孙三诬告,大谁长却洞悉实情,还我等清白名声,真乃大仁大义。我等钦佩感激不已。”
周铁鹞未料这些丐首竟是如此通情达理,不好意思地憨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众丐首离去。
庞天涯道:“这庄义方不简单啊!”
“怎么啦?人家不是也没说啥话嘛!”
“难道你看不出来他身后的几个人皆义愤填膺的,尤其是那个哈攀隆腿都划地几圈了,那是克制腿法袭击的原因。不过这庄义方约束罢了。”
周铁鹞道:“天涯哥,厉害!目光如炬!”
“这丐帮不简单,背后点子硬,忍让谦和,行事低调,成大业的范儿。”
“你这么说,我脊背凉飕飕的。”
“怕啥,那鲁大脚认丁卯为姑姑啦!牵牵关系,咱们赔罪?”
丁卯怒道:“庞天涯,你就满脑子这些蝇营狗苟,赶紧查案吧!”
三日后,鲁大脚来到丁卯宅,已经是全然恢复,精神十足,一句一个姑姑,哄得丁卯欢喜不得了。
丁卯道:“少油嘴滑舌,快说有啥事?”
“也没啥事!就是想请几位大谁何喝酒。庄老大说几位大谁何给洗却冤屈,定是要感谢的。”
“忙着查案呢!那里有心情喝酒?”
“那伙歹人,我们有些线索消息。”
丰都坊酒肆,庄义方、尹天赐、哈攀隆、管长青与周铁鹞、庞天涯、丁卯推杯交盏,觥筹交错。
庄义方道:“周庞二长识破孙三栽赃,丁长有贴心照顾发热的大脚,三位恩德,我等定是要感谢一番的。”
周铁鹞有些不好意思,丁卯则抚摸着鲁大脚的脑袋,微微一笑。
庞天涯道:“我们视丁卯为大姐,大脚喊了姑姑,便是我们的侄儿。诸位也就是兄弟啦!何必见外呐!”
管长青道:“这么说,大脚立了头功啊!”
众人大笑。
丁卯道:“御史中丞被刺杀,人心惶惶,他们才会心急鲁莽。”
庄义方道:“我们获知有几波可疑陌生人。里仁坊有个砖瓦窑,本来停工月余,突然又开工,有不少流民做工,皆齐鲁口音。易县奚家在洛北通远坊新开了一家制墨坊,来了不少墨工,皆关中口音。新潭畔莫愁酒肆出入的陌生人渐多,有恩客出手阔绰。”
丁卯道:“多谢诸位!”
通远坊,奚家制墨坊。
丁卯凑近一款悦目光彩的紫红墨仔细观瞧,香气袭人。
掌柜道:“咱们奚氏墨乃是御墨,加兰麝、龙脑、麝香,以鹿角胶煎为膏而和之。那是朱墨和黄墨。朱墨加丹砂,黄墨加雌黄,不过都是文稿修改、图书批注所用。”
丁卯问:“御供的黄山广德墨、潞州碧烟墨名气很大,为何奚氏墨如何异军突起挤入御供行列。我听说广德墨有墨名曰‘十万杵’,乃玉屑、龙脑、生漆、藤黄、犀角、真珠、巴豆等十二物,反复捶敲而成,名气很大啊。”
“广德墨和碧烟墨皆是松烟所制,而我奚氏墨是石漆烟所制。松烟墨深重,宜画须眉、翎毛和蝶翅。石漆烟姿媚,书画皆生动鲜亮,才子上官钰大为推崇,宫廷乃喜用。”
丁卯问:“石脂是何物?可参观否?”
“我奚墨入长安不久,正需要贵人宣扬,若是姑娘愿意,我等求之不得。”
只见作坊后院,有柏木大桶数百,有劳工正在运输,浓黏如油脂,亮似黑漆。
“此物酒泉、高奴皆产,如煮肉洎,羕羕永永,稠胜乳,如不凝膏,膏车甚滑,谓之石漆或石脂水,燃之如麻,焰明烟浓,苔黑粉细於尘,可制墨。”
“你这石脂如何堆积,不怕起火么?”
“咳!若是那么容易起火,我们也不至于这么为难了。这石脂必须大釜加温,然后用油火慢慢引燃,急不得!”
这时,一名白净的红衣男子牵着一头尖耳狭面,灰毛白斑的细犬,用手绢捂着鼻子,细声细语道:“三百块墨圭好了没?赶紧送去啊!”
奚家掌柜道:“哎呦,韩掌监,您怎么亲自来了!马上装车了,这就出门了。”
“这是给给武当山印刷《道德经》用的,可得仔细点。”
奚家墨坊的赶车把式招呼着出门北去。
鲁大脚道:“这人怎么跟个娘们似得的。”
奚家掌柜偷笑道:“那是宣徽院的狗监韩嫣,背后的主子是弘慕,出入皇宫的大红人,号称枕膝夫人。”
“切!一个男人号称什么夫人?”
“小主顾,看来你是不知道咱们洛阳城男风盛行啊,城东北角的象姑馆,你知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