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僧忽而跳出,大声道:“为何没有翠翘姑娘的画啊!”
公孙大娘道:“翠翘犯我门规,已经不是楼主。”
情僧道:“来来来,我为翠翘姑娘作画。”他在一空白屏风上挥笔作画,一气呵成。画中翠翘临西窗,坐于胡床,手拿烛剪挑烛花,双目神采动人,思绪淡淡,传神写照。
柳之咏道:“妙哉!吾诗云:夜雨鸣檐声录蔌。薄酒浇愁,不那更筹促。感旧伤今难举目。无聊独剪西窗烛。 弹指光阴如电速。富贵功名,本自无心逐。粝食粗衣随分足。此身安健为郎故。”
翠翘亲自动笔,一挥而就,字迹清丽严整,竟是不输江南四大才子。
公孙大娘道:“画也绘过哉!诗也写过哉!侬黄金有弗啦?”
公孙,吴中大族,吴国太宰伯囍的后人,以官职为姓。吴地是指长江与钱塘江之间的吴国旧地,其地皆吴语。吴侬软语,话语调平和而不失抑扬,语速适中而不失顿挫,多娇细语,轻清柔美,软糯婉转,燕语莺声,可谓“醉里吴音相媚好,乃吴语哝哝”,仿佛低吟浅唱的感觉。
“这金陵大贾却实在小气啊小气,翠翘姑娘题字,我便将虎跑寺田产变卖的五千黄金全部捐赠。”
情僧举起身上的布袋,呼啦啦倒出,马蹄金滚了一地。
蔡明华道:“普净,你这疯和尚不忌酒肉也罢了,今日竟然闯到画楼来了?小心僧司衙门将你捉了去,枭首示众!”
“圣人之道,无异于百姓日用。人欲合乎天性,性而色。性而味,性而色,性而声,性而安逸,性也。与百姓同欲,合乎道。嘉祥诘藏哪里懂得活佛红尘修行的道理,你们看得是美人,我看得是字画真意。”
蔡明华道:“你这酒肉和尚,镇南王命嘉祥诘藏整顿江东佛门可是对了。”
普净摇头摆手道:“这位檀越不要吓唬和尚我。这几日被僧司衙门的武僧追了几条街,眼见金陵是呆不下去了。”
蔡明华道:“我看到僧司衙门的告示:普净和尚,号称情僧,行迹僻异,袒胸赤足,不忌酒肉,疯癫游于青楼妓院,败坏我佛门清誉,缉拿规僧司衙门者赏银一千两。”
普净道:“僧王如此戒律,怕是许多大和尚要被佛门除名。”
蔡明华道:“恣意佯狂非佛门法度,诗僧、画僧、棋僧、茶僧皆可,却不允情僧、酒僧、疯僧。”
普净道:“江南念禅三十春,傲然不羁出风尘。楼中见我金陵子,何似阳台云雨人?”
翠翘正是吴地少女,年方十五,年芳十五,吐字不清而好歌,和尚说的当然是翠翘了。
翠翘吟诗道:“侬??倾听否,我心跳好快咧。葡萄酒,金笸箩,吴姬十五细马驮。青黛画眉红锦靴,道字不正娇唱歌。玳瑁筵中怀里醉,芙蓉帐底奈君何。”
普净嘿嘿一笑道:“天下之大,何处无立足之地。净海王姒天洋与我有旧,吾欲往投奔之,你可愿随我浪迹海上。”
净海王,越王勾践之后,自无疆亡国,琅琊越军率舰队退居海上,以东鳀二十国为根基,建立起来了一个庞大的海上帝国。三千多艘舰队活跃于瀛洲、琉球、夷洲之间,在邪马台开矿。
翠翘道:“生生死死,无非一个情字,纵是雌雄大盗,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