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看来,人活于世,什么才名、利禄,均是身外之物,心性、品质、气度才是顶重要的。从她听到的消息里,叶凤泠是有城府的,可心地却良善,能得牧妤真心喜欢,就定是赤诚之人,这样的姑娘,哪家都喜欢。
被皇太后重点关照的叶凤泠,娇娇俏俏说话逗趣,和苏牧妤一打一和,惹得皇太后笑声连连,昭阳公主反被衬得暗淡无光、灰扑扑的。
皇太后笑问:“苏北真的有老妖精这样的说法?你可不许唬我。”
叶凤泠无奈地摊了摊手,笑道:“一眼就被太后看穿了,让我怎么唱下去,在我们苏北,上了年纪的老人家,的确不叫老妖精,都是被叫老神仙的,因为老人家看遍世间万物,遇事总有万全之策,就像开天眼一样。”
她声音清透微甜,声线明脆,如日光照入光线氤氲的屋内,把大家的视线齐聚在身上。
皇太后笑出声:“你这丫头,真是个狭促鬼。牧妤,你可不能跟着叶小姐学。”
苏牧妤不依。
太子妃顺势邀叶凤泠去东宫玩,叶凤泠睃一眼神色略有变化的昭阳公主,道:“承蒙太子妃娘娘厚爱,凤泠本该亲自登门向娘娘请安,怎么当得起娘娘相请。只是已经同翰林院编修约好要去画像,如果逾时……只怕不好……”
太子妃笑了,她拉起叶凤泠,拍了拍她手,说声无碍后,就带着静和公主离开了。
太子妃走后,叶凤泠瞥见洗砚已经守在殿外,就准备带紫苏去翰林院作画。皇太后和苏牧妤还没出声,昭阳公主立刻开口道:“我从未见过洛神画像,既然今日有空,不如也去瞧瞧。”
皇太后笑容不变,眼神却锐利了不少,她瞟昭阳公主一眼,笑道:“叶小姐入画,湘君你去捣什么乱,牧妤来了,你们两个正好跟我去捡佛豆,静静心。”
皇太后仿佛没看见昭阳公主不满的神情继续道:“叶小姐快去吧,画完了来我这里用饭。”
叶凤泠应了是。
接连几日,昭阳公主想跟着叶凤泠溜去翰林院的想法都没能成行,叶凤泠已经看出来,皇太后一力压着昭阳公主,不让她跟去找苏牧野。她心道,看来皇太后是真心疼爱这一双外孙外孙女。
这一日午后,叶凤泠从翰林院回来后径直去慈宁宫的小厨房。叶凤泠的厨艺只能算一般,但为了讨皇太后喜欢,她就日日亲手做几道苏北小菜,没成想得到了皇太后和苏牧妤的喜欢。
现在大家小姐都在追求德容言功,可皇太后还是觉得,厨艺才是女子最应该下功夫的东西。叶凤泠便使出浑身解数,力求在厨艺上让皇太后满意。
今日她想做个应节气的时令菜肴,她把宫婢洗净的一种野草样子的菜放入锅里,这是苏北乡下人爱吃的“秋菜”,逢秋分,全村都要去采摘秋菜,讨“求财”的好彩头。
“秋菜”实际上是一种野苋菜,也叫秋碧蒿,有微微涩苦味。叶凤泠先焯水去掉苋菜的苦涩,然后用老鸭汤做汤头,把苋菜焖的软软的,在出锅前淋上香麻油,倒入丁点的香醋,一碗鲜香爽口的求财羹就做好了。
掌管慈宁宫小厨房的婆子尝了尝,直夸叶凤泠做菜有天赋。这碗求财羹果不其然受到皇太后和苏牧妤的夸赞,连昭阳公主都多夹了好几筷子。
皇太后吃的高兴,自然厚赏小厨房的众人,掌事婆子既得了好处、还少做菜,到了晚上,就喜滋滋来找叶凤泠说话。
苏牧妤进宫后,叶凤泠跟着她搬到慈宁宫住,皇太后专门给叶凤泠开了一间偏房。
“叶小姐,没想到你做菜的手艺这样好,是在家专门跟着厨娘练过吗?”掌事婆子问。
叶凤泠摇头:“没有,想起来苏北家乡的味道,就顺手做出来了。”
掌事婆子见叶凤泠宠辱不惊的样子,心里更加佩服。她入宫十几载,又执掌慈宁宫的小厨房,见过各种各样的人,本以为叶凤泠就是为了讨皇太后欢心,得到夸赞肯定要顺杆向上爬,没想到几日过去,除了做菜,得赏她也不上前、被称赞也不骄矜,一派置之度外的气韵。
掌事婆子对叶凤泠的喜欢更甚,她试探问,“叶小姐,你和我说实话,是不是有什么事想求皇太后?不然你干嘛要进厨房弄这些汤汤水水的,我看你吃的也不多。”掌事婆子其实鬼心眼不少,她想探叶凤泠的底。
叶凤泠却笑道:“我能有什么奢求。这次入宫画像,得太后庇护,乃我之幸事,感恩还来不及,怎么还敢奢求其他事。”叶凤泠的话发自肺腑,如果不是皇太后盯昭阳公主盯得紧,她又除了去翰林院外,从不迈出慈宁宫一步,只怕此刻已经不能全须全尾。
做人要知恩图报,她无法在别的方面为皇太后做些什么,那做几个开胃小菜让老人家开心,她已经心满意足。
“原来如此。”掌事婆子恍然大悟,心道叶小姐还真是有良心。
叶凤泠有心刷皇太后的好感,又道:“况且,每每看到太后慈眉善目地对小辈关怀备注,就让我想到远在苏北的外祖父。幼时在他膝下,我也同牧妤一般撒娇打诨,不明白外祖父为我操的心,等到我明了时,又已经远离苏北,再想尽孝,还不知何年何月。将心比心,这些菜就是我的移情之作。”
掌事婆子被触动心事,她也是有孙辈的人,只是她供奉在慈宁宫,不忍弃旧主,就不得不同家里的孙子孙女们分离,含饴弄孙、天人之乐,最让人熨帖地就是对方明晓自己的这份祖孙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