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神情坚毅,带着孤注一掷地勇敢,左手紧握成拳。
苏牧野蹙眉,留下墨盏就是因为洗砚武功低微,在搜寻找人方面能力有限,不比墨盏经验丰富。但如果他不带墨盏,身上还有刀伤未好,只身入钱塘似乎确实不妥,时间紧迫,不去又不行……
有脚步声靠近,苏牧野目光转冷,抿着唇,面色如水,心底长叹一口气,低声快速道:“你同我一道去钱塘,留洗砚在此寻人。”
墨盏即刻站起,目光飞快地扫了一眼来到近前的人。
是洗砚领着褚亮。
行到近前,褚亮才看清苏牧野身边的黑衣人。自从苏世子召唤来这群“自己人”后,褚亮就一直留守在驿站。
虽然没有武功,看不出来这些人的来历,但光凭他们能徒手猎狼,就能猜到这是一群身手矫健、武艺高强的江湖中人。
现在立在苏世子身边的黑衣人,让褚亮的这种感觉更直观。
黑衣人目光同褚亮对视,强烈的冷戾铺天盖地而来,似乎想把褚亮吞噬。
他的打量目光不带一丝温度,带着审视一寸寸扫过褚亮,将褚亮身上的汗毛都看得立了起来。
“主子,褚亮说他也想跟着出去寻人。”洗砚道。
褚亮先后几次提出跟着一块去找叶凤泠,都被苏牧野拒绝,他不知道,苏牧野不想他给“自己人”添麻烦是假,担心他看出“自己人”身上的隐秘是真。
苏牧野的面容似冰晶透明,折射着幽幽的流离之光。
他淡淡扫了褚亮一眼,褚亮忙上前拱手恳求道:“世子,虽然我不会武功,但多一个人总会多一份力,我家小姐这些天一直下落不明,我夙夜难安。”
苏牧野瞳仁里似广袤夜空漆黑平静,定定看了褚亮半晌,心思几多变化,才道:“明日你跟在洗砚身边,不要给他们增加负担。”
褚亮忙应声,额上不知为何竟然渗出一层汗珠。
说完此事,几人回到驿站,吃过烤肉,自去歇息。
第二日天还未亮,苏牧野就同墨盏骑马离去,等褚亮等人起床时,苏世子的房间已经空无一人。
甚至连月麟,都被苏世子一同带走了。
褚亮立在苏世子门口拧眉,他想找纨娘商量一番这几日苏世子同月麟的意外亲密。谁知到纨娘门口敲半天门,里面才传来有气无力的回声。
“你怎么了,昨日一天没见你,你……”褚亮看清屋里人时,大吃一惊。
纨娘神情憔悴,脸上无妆的她,老了好几岁,桌上还倒着一个酒坛子,一看就是一夜宿醉。
纨娘也不招呼他,依旧趴在桌上,用手指戳酒坛子玩。
“这是几个意思?”褚亮奇怪。
纨娘面色苍白,瞟他一眼,百无聊赖开口:“喝酒啊,没看过美人饮酒么?”
“美人没见,丑酒鬼倒是看到一位。”褚亮讥讽。
可让他更惊奇的事发生了,从来嬉笑无状的纨娘,忽然哭了,颗颗晶莹泪珠顺着她没有脂粉、微微泛黄的皮肤蜿蜒滑下,而她,也不去擦泪水,只让它们肆无忌惮地冲掉脸上残余的胭脂。
“你……你……发生了什么事?”褚亮张口结舌、心底微慌。
“你说,我是不是特别让人讨厌,你是不是看我就跟看一个笑话一样?”纨娘大着舌头,絮絮叨叨。
“谁想去做千人睡万人枕的婊子,谁不想做个干干净净、青青白白好姑娘。为什么要这么说我,为什么啊——”纨娘趴在桌子上,嘤嘤哭泣。
褚亮实在看不过去,将纨娘小心翼翼地搀到床榻上,又把狼藉一片的桌子收拾干净。
等他忙完,又回到房间里时,床榻上的纨娘已经打着酣,沉沉睡去,脸上还残挂着盈盈闪光的眼泪,似颗颗珍珠。
褚亮立在床榻前看她半晌,想起了驿卒们私下笑谈的话,眉头蹙起。
良久后,为纨娘盖好棉被,他才转身出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