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起纨娘跟衙役们走,对去报信的暗示视而不见的和罗,拽着叶凤泠袖口不放,一定要跟她一块去县衙。
就这样,三人都被带到卫州城县衙。
出乎叶凤泠意料,卫州城知县大老爷根本没审问她们,直接把她们丢进了县衙后的大牢里。
卫州城的大牢,本来男女混作一处的,也不知是不是叶凤泠运气好,她出京都的前一个月,朝廷刚刚颁布新的法令,施行男女分监。
三人被要求换上写着大大“囚”字的赭色囚服。
监牢里除了被踩的稀碎的青砖、一个破了角的圆木盆外,就只有一个小小窗孔可以透光。窗孔开在高处,叶凤泠伸手够了下,根本够不到。从窗孔透进来的一点天光,微微弱弱,即使是正午时分,也是若有若无的。这一丝微弱天光照到牢房的墙角上,照亮那一处的蚂蚁窝和晶莹蛛网。
这间女监只有一个女囚犯,披头散发、蓬头垢面,根本看不出来本来面目,双腿还很奇怪的直直竖于腹前。见叶凤泠三人进来,女囚犯也只是很快抬起头一下,马上又垂了下去。
如果不是她面前的脏发随着呼吸飘荡,根本看不出来她还活着。
生命,在这个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卑微如蓬草。
“小姐,冷不冷?”和罗想让叶凤泠坐到她腿上。
囚服单薄,隆冬季节,如果身体虚弱,都不用刑讯,只消牢房待上一夜,就会病倒。
叶凤泠摇头,摸摸和罗的头,笑笑。
经过这次离散又重逢,和罗明显比以前懂事很多、也体贴很多。叶凤泠暗道,这就是苦难让人快速成长吧。逆境永远比顺境更能磋磨人,也更能成就人。
叶凤泠没有告诉和罗和纨娘,自从吃过那蟒胆,她感觉自己就算不穿裘皮,也不觉得多冷,就算吹一日寒风,回去她也不会头疼。蟒胆确实大补。
“掌柜的,你不冷么?我觉得好冷啊,这里阴森森的,好吓人。褚亮他们会来救咱们吧?”纨娘一进来就叽叽喳喳不停。她虽然一直处在下九流里,可从没进过牢房。
这样阴森恐怖的地方,在她看来,比最下等的娼妓馆还要可怕。
叶凤泠默然半晌,其实她心里也没底,不知道褚亮和石头有没有机灵点儿,只希望他们没有被捉到。她往旁边挪挪,让纨娘挤在她和和罗的中间,这样能暖和些。
抱着膝盖,叶凤泠心里翻江倒海,她身上不冷,心头凉意丛生。
叶凤泠三人被抓进牢房的时候,褚亮和花桃儿三人也遇上了同样的麻烦。事实上,是石头最先被衙役注意到的。
三人买完马,又买好干粮,回客栈路上,看到贴着缉拿令的地方围着一群人。石头喜欢看热闹,快步跑了过去。
褚亮和花桃儿走到时,石头已经被衙役们捉住。花桃儿最机灵,反应最快,一见缉拿令就知道案发了,忙拉住褚亮。
两人从人群里缓慢退出来,花桃儿垂着头快速低语:“赶紧回客栈,把马和马车都带出来。我去救石头、找柳叶。半个时辰后,咱们在南城门外汇合。随机应变!”
褚亮压眉点头,两人分头行动。
花桃儿先趁衙役们押解石头回县衙时,救出石头几步飘走,再赶去驿站。
等他到驿站,才知道叶凤泠三人已经被抓走了。
无奈之下,他只得先带上石头去南城门,两人一面躲避一面如风前行。
褚亮驾马车、牵马到的早,正在城墙根儿那急地绕圈。
花桃儿带着石头飞奔而来,气喘吁吁。
“怎么样?掌柜的呢?”褚亮见没带人来,暗道不妙。
花桃儿面色凝重:“柳叶三个已经被捕,关在女监里,等入夜了我去看看。你们先把马车和马都弄到城外,找个安全地方。”
他说完转身就走,才两步又回来沉声:“不行,你们已经在缉拿令的画像上了,不能再用本来面目示人。”
花桃儿取出他重新组装好的百花香囊,迅速为褚亮和石头易容改面。经他巧手一变,褚亮顷刻变身为须发全白的老翁,石头还是扮作扎丫髻的小妞。祖孙两人驾车牵马向城外远郊离去。
而他,折返进城,向人群、向风雪、向危险走去。
褚亮和石头远远地看着花桃儿背影,觉得这个采花贼当真是少年老成、宠辱不惊,他像棵挺秀的桤木,一往无前走在热闹街市之上,没有犹豫、没有忐忑、没有踌躇、亦没有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