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我时,待遇比秦嫣要好得多,可同样的,我被昭阳公主害的次数也更多。你一遍遍给我加保护,神机影卫、柔兆、让我少出门、慈宁宫皇太后照拂,可为什么我还是会出事呢,因为防不胜防四个字啊。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只是暂时缓解病痛,治标不治本。你知道么?你知道,可你还是装不知道,让我继续忍耐。”
“苏牧野,你对昭阳公主如此忍让,只能有一个原因,你自认为负了她。连青梅竹马的表妹你都能抛掷脑后,我有什么资格求你始终如一?这张脸么,呵呵,我可没这个自信。”
苏牧野摇了摇头,“不是,我从未对昭阳有过承诺,我唯一做错的是没有及时告诉她我对她无意。”
“哦。”叶凤泠笑了笑,显然是不信的:“这样啊,随意吧。这些话我原本不想说的,有损你我彼此颜面。但你非逼我到这种地步。你真的不打算放过我是么,哪怕我心里恨着你,伺机报复你的亲人也不放过我,是么。我没有和你开玩笑。若你强行把我送回京都,我真的会下手的,不止是昭阳公主。拼去这条命不要,我也要为自己讨这个公道。”
苏牧野的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变幻数次,他看着叶凤泠的眼睛轻声道:“我明白了。”头偏去一方,有些无力地放开了握着叶凤泠腰的一只手,改捏住树枝,只留一只环侧扶她。
两人之间又是久久沉默。叶凤泠默默抹去模糊了眼帘的泪水,“你把我放下去。这样纠缠很没意思。我不是你的玩具,或者说不是你需要的那种不太聪明的玩具。其实忘掉一个人很容易的,比如我这些日子就从未想起过你。你的那些信实在让我头疼,你觉得很感人,在我看来,那都是手段、是你想挽回我用的耍的小聪明。这么一想,什么心情都没有了。只有恶心和嫌恶。”
她看到苏牧野的身体晃了晃,眼睛全红了,那眼里的天池早就变成一片干涸死寂的枯坑。
爱一个人那是一种非常勇敢无畏又非常容易凋零的东西,喜欢的时候极喜欢,一旦爱意消逝又会变得极冷漠。脆弱的爱,禁不住恶语相向的消磨。只消一句话,就能正扎心灵深处的那一点。
不过一个瞬间,她和他就到了树下。不远处的马已经没有了,想来是被刚刚靠近的人顺走。
叶凤泠头重脑轻地离开,可是脚上一点儿力气也没有。她再顾不得什么娴雅、端庄风度,一屁股坐在地上,抓了一把青草放进嘴里咀嚼,用苦涩微腥的味道冲淡胸口伤心。坐了好半天,她终于有力气重新站起来上路了。
走几步,她皱了皱眉头,身后那个没离开、久久伫立望着自己的人一直都在……
不知走了多久,转眼已是熔金挂西,没水喝的叶凤泠身心疲惫。她一路走一路蒸空大脑,漂浮于寂无人烟、壮阔枯燥的野外,身上除仅剩下的一张银票,别无他物。远处的景色不变、身侧的草叶缓缓掠去,身后跟着一个鬼魅难言的“尾巴”。
“尾巴”不说话、走路没声音,保持着距离她五步远的位置,随她平行移动着。天幕绛霞,孤烟袅袅,叶凤泠停下回头。
苏牧野见状,只是扫了一眼就又重新垂下眼皮。
叶凤泠后知后觉地想着,苏牧野没有看自己吗?
“我说的不够清楚?”叶凤泠低着头轻声道。
苏牧野抬了抬眼皮道:“你忘了一件东西在我这里。”青白修韧手掌慢慢摊开,天水青色缎面香囊孤零零的躺在上面,因为被攥了许久,香囊上金色丝线绣的兰花图案已经被汗水打湿,香囊下坠的百吉络磨损严重,碎出一根根细丝、随风飘动。
叶凤泠心颤了一下。
“既然断就断的干干净净,再无瓜葛。你送给我的东西,拿回去吧。”
苏牧野将香囊递到叶凤泠跟前,等待她的宣判。
叶凤泠笑了一声,抓起香囊就抛去空中。快速转身的她没有看到苏牧野本就苍白的俊容刹那阴鸷,刀刻一般的深邃狰狞扭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