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缠斗了几招,苏牧野稳定气息,长剑一引,分花拂柳刺去白翀面目,这一式看似平凡无奇,剑身平平祭出,但却是人剑合一,旋以封喉锁骨的指法——
然而,剑行一半,苏牧野胸口发痛,右手顿麻,左手剑支撑不住,砰地一声倒去一侧。
白翀手上白光闪闪钉头锤径直朝苏牧野空门大开的前胸奔去。苏牧野强撑分辨,咬牙纵身闪过,以剑当臂,划开一道弧形剑影。
“哈哈哈,饶你高强武功还是出神绝技,只要中了我精心为你准备的万里噬魂香,管你天王老子都跑不了!”白翀一戳钉头锤入地,耀武扬威,步步逼近苏牧野。
“万里噬魂香?看来你们和萨瓦克走的很近呐。”
此种毒第一次听说还是在洛阳品香大会上,正是仁者多年心血。
白翀啐一口入地,仰天狂笑,嚣张至极:“为了对付你,我们费老牛鼻子劲了。这么一丁点毒,花了老子五万两金子。你说你这条狗命多金贵。哈哈,不过好在,五万两没百花,捉到你,我们就能转手从国朝老皇帝那里掏出来五十万两。”
苏牧野似听到极好笑的笑话,笑得东倒西歪,他暗暗逼毒,同时满面惊讶:“原来我如此值钱!惭愧惭愧,我自己都不晓得。不过你能为我先花出去五万两,我已经很感谢了。如此厚爱,愧不敢当。”
白翀呸出声,懒得废话,他跳去石堆之上,眺目望远,使劲挥臂,召唤他副将们速速前来。
趁此时机,苏牧野双目闪耀凌利光芒,猛力拍地,不顾体内乱窜气息,再次铿然翻转,揉身催剑。
这一剑如出涧雪瀑,力道绵长又凄寒,奔流到霜天冰池畅快淋漓。带着苏牧野半生功力的剑影似山峦青影旁的清风,同他冷漠傲烈的瞳仁重合,凛凛贴他刀凿斧刻脸颊而出——
剑气逼飞白翀头顶盔帽,劈开了他脸上热烈的狂喜,一瞬之间,白翀好似看到在苏牧野身后、身左、身右各出现了一道幻影,雪莲冰绡幻影附于苏牧野身旁,璀璨飘逸、华章瑰煌。
白翀面色变了,想是从未见过此种剑法,诡异多变、如影随形。放眼望去,天上、地下、烟中、风里,俱是身影和四泄的剑气,牢牢依附、仿似永不分离。
“你!你!是人是鬼?”白翀跌落石堆,魂波颤颤,中了万里噬魂香不是顷刻气血翻涌,腿脚瘫软成一团吗?怎么苏牧野还能飞起来用剑!
苏牧野眼睛是镜湖冰封,飘飘冰雪,神情一如往常的平静。他当然不会告诉白翀,为了站起来刺出这一剑,他毁去半身功力……
就在苏牧野想落剑之际,簇簇跳出来几个人影。
斜冲出的数道人影挡在白翀身前,单膝跪地,向苏牧野行礼。其中一人起身仰面:“苏世子,党项族拓跋寿焘在此。白翀此贼人,乃我党项族十恶不赦之仇敌,还望苏世子能给个面子,让我们带走他。”
剑气生生被抽回,苏牧野捂住胸口,以剑当杖,隐忍皱眉。
拓跋寿焘再次请求,同时一拳捶晕没反应过来的白翀,伸手拨下他身上的金丝软甲,双手奉到苏牧野身前。他侧头看一眼已经踏马而来行到不远处白翀副将们,恳切道:“苏世子,我们去引开南诏番贼,您把白翀交给我们,如何?”
苏牧野垂着眼睛,笑了起来。他语声低沉压抑,慢慢道出两字“甚好”……
白翀被带走了,白翀的副将们全部被截杀,再没有人的气息浮现于身侧,苏牧野轻轻呵出一口气,破了联军阻击,却猜不到会被白翀纠斗……人算不如天算呐。
风吹过他的脸,温柔的让人沉迷,苏牧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胸口拿出了那个香囊,紧紧攥在已被黑色血液润透的右掌心,左手之剑再也支撑不住他的身体——
又是一声砰响,他仰面向天,重重向后倒地。
忽然之间,天地格外的静。只听得到风声过耳。
风灌入他的耳膜,吹动他灰扑扑的衣袍。
苏牧野煞白着脸,一动不动,口鼻冒血,身上疼的厉害,他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流逝,如水花、如流星,缓慢流淌、急速湮灭。
透过云霭烟尘,穿过日光浮影,有无数人影陷落眼前,其中一人,娇俏泫泣,似仙又似妖,哼哼唧唧、勾勾缠缠,一会儿舞剑、一会儿画画,偶尔穿针引线、时又洗手调羹,她醉红的双眼脉脉望来,软软扑来他的方向,而他,再抬不起手,接住那抹娇憨的倾城酥雪。
他忽而很后悔,后悔没最后亲她一下;他又很庆幸,庆幸他们没能做成真正的夫妻。
这对她最好,至少她若想回京都叶府,还能寻一门不错的亲事。以她的聪敏和坚韧,她一定可以过的很好。
虽然那份美好里,不再有他的影子了……
……永愿如履綦,双行复双止,终究成为一场空梦。
两腋不生翅,二毛空满头。暝色无边际,茫茫尽眼愁。
天地旋转,失去了意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