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野看了一眼自己的脚下,又扫过自己腰间那个磨得有些透亮的香囊和发旧的彩绦,招过来洗砚,没好气吩咐:“你去一趟宜秀居,就说我要两双鞋,一双厚底一双家常、一身亵衣、两条帕子、一个香囊外加十条络子,必须她亲手,不许别人代劳。成亲那夜我得看到,不然我就叫她好看。”
洗砚直接给自家公子的不要脸跪了,这距离俩人成亲可就二十天啦,这么多东西,这叶三小姐怕不得挑灯夜战?这会儿洗砚打从心底为叶凤泠抱屈,这么苦哈哈的,能剩多少气力和好心情做新娘子啊!
却说叶凤泠听到洗砚的传话后,惊讶的下巴都掉下来了。
她连声追问洗砚苏牧野是不是疯了,她叶凤泠长这么大都没做过这么多东西。
洗砚难得的好脾气,摸着鼻子陪笑,他已经明白过味儿来,越想越觉得自家公子高明,既小惩叶三小姐不时时刻刻把心放在自家公子身上,还拘住叶三小姐不闹腾,又能到时候收获心上人亲手做的物件,最后借着“你没完成,我要让你好看”的不要脸借口讨好处……公子真是高啊!
洗砚压低了嗓音凑在叶凤泠耳边道:“听说长公主殿下最近喜欢攒心梅花斜绻结扣,想给随身佩多年的玉牌换条络子。”
叶凤泠真想踹一脚洗砚以及背后遥遥指挥的某人,敢情一家子把她当丫鬟了,这么使唤她,她还就不做了,看到时候他能怎么叫她好看!
叶凤泠叉小腰气呼呼朝里间走,走一半回来质问洗砚:“你怎么回事,看你平时挺机灵,怎么哄心上人这么费劲。”
洗砚立即换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下次要是再让月麟哭,我真的去给月麟找夫君。”叶凤泠威胁。
洗砚忙做出一个夸张的求饶动作,“不敢不敢。”
叶凤泠冷哼一声,悄声勾唇,留洗砚自去寻月麟道谢。
花影摇落,芳菲满园。一重重的林荫绿意映到了悬挂于窗口的斑驳竹帘上,暮夏之风拂过,万物蓬勃,亦有些慵懒。
书案前,叶凤泠拆开西南来信,悠悠自在。
白奇在信中告诉叶凤泠,干花加工场地和工人已就位,鲜嫩的花卉也采购完成,马上开工,大概第一批货能赶在八月中旬做好。他会日夜催赶工期,这样,他和白灵就能借着护送第一批货的机会,赶来京都参加她和苏世子的昏礼了。
在白灵的信里,则是一片清愁。蒋奉奉离开昆州了,随着他一同离开的,还有郊外庄子里的蒋家仆从和打手们,他们走的无声无息,就像他们的到来一样。蒋奉奉走之前,悄悄去了一趟褚亮和纨娘的小院。叶凤泠走后,白灵回去和纨娘褚亮同住。
白灵没有说蒋奉奉和她说了什么,只用了一句话总结自己的心境:旧事如天远,不知心恨谁。
叶凤泠侧过脸,幽幽看着帘外院子里垂着脸听洗砚说话的月麟,望到月麟耳后隐约的红晕,心有唏嘘。
蒋奉奉和白灵的相识,大概是如同流星一样的存在,虽然碰撞出火花,到底不能长久,也许这对他们两人,就是最好的一种结局了。
不过,蒋奉奉和蒋家人离开昆州,是不是说明蒋府撤回了在昆州、在西南的什么部署?
许多事叶凤泠不清楚,是以存着疑问。对于苏牧野而言,蒋奉奉离开昆州确实是一个信号。
他已经查清,当初安南边防军士兵莫名得痢疾就是因为食用了昆州藩王送去军营的粮草。那批粮草里被人下了药。昆州藩王在不知不觉间背上一口黑锅……药是蒋奉奉下的,目的不难猜测,和联军里应外合,联手送走安南边防军。
先独龙涧一役、后连锅端了联军,蒋奉奉见联军溃败已成现实,便转了话锋撺掇昆州藩王反了国朝京都城里的冯家。然蒋奉奉、蒋斯倾错误估计了藩王对国朝的忠心,被昆州藩王彻底看清居心。
至此,蒋府存异心已是不争的事实,就是不知蒋斯倾为何会想扶持国朝外的势力,对抗国朝。先皇打天下时,蒋斯倾是追随之臣,建国后,蒋斯倾带领蒋家一跃登上世家顶峰,就算蒋斯倾乞骸骨后,洛阳蒋家依然在世家里地位超然。
不图名、不图利,蒋斯倾想要的是什么?难道是自己做皇帝?
苏牧野想不通,就此问题找上二皇子冯怀信。二皇子这几日日夜守在三清宫,三皇子始终没醒过来。二皇子人反应正常了,虽然还有些心不在焉,听到苏牧野问这个问题,想了想,平静回复:“这个问题要问老师了。昨日蒋家大公子带着蒋若若来三清宫看过怀嘉,听着意思,蒋家还是想嫁蒋若若给怀嘉,哪怕怀嘉……”
苏牧野挑起眉,看看,外人听来,只会说蒋家重情重义,可叹辛亏自己查到了别的东西,不然怕也会被老谋深算的老师忽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