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夫人忽而又笑了起来,“你说,这丫头也有意思,昨日陪长乐吃了饭,今天就颠颠跑来我的三希堂。生怕找不到靠山似的。”
婆子手上动作微顿:“那老夫人意思?”要不要帮帮少夫人呢?
苏老夫人眼皮阖上,半晌才似叹似喟道:“总不好叫克己为难。不过,也许不用等我出手,咱们看看再说吧。”
她知道的远比这个梳头婆子多,不用说长乐长公主送去四个仆从、吃饭时故意让叶凤泠夹菜伺立,就连昨日叶凤泠和苏牧野因为卷碧闹矛盾的事都清楚。她没想到叶凤泠是这样容不了人的性子,看叶凤泠外面表现出来的样子,还以为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或者本来拿得起放得下,后来变了?
一时,苏老夫人又想起了以前叶凤泠扇苏牧野的事、拜堂时苏牧野的脸色,在心里唏嘘,不是冤家不聚头这话真没错。苏牧野这样倔强的性子,偏生遇上另一个倔强的主儿,俩人谁能降伏住谁,真说不好。
新婚时期,浓情蜜意能抚平许多分歧,之后,可就不好说了。
“也是,有世子那样疼着宠着,什么事能难住少夫人啊。听说昨夜要了好几次水。”婆子下意识认为苏老夫人意思是苏牧野会明里暗里帮衬叶凤泠。
苏老夫人不说话了。苏牧野帮是肯定的,除了苏牧野,会不会有别人出手呢?譬如那位骄纵跋扈的长公主儿媳,譬如二房里隐忍多年的二儿媳。
在苏老夫人揣测这些时,叶凤泠也盘腿坐在窗边揣测着。她的面前是一摊红封,手里捏着一张泰和坊干股股权书,嘴巴因惊讶大大张开,半天没合上。
柔兆难得留在屋里,逗星耀。她感觉半天没听到叶凤泠的声音,疑惑抬头。就看见叶凤泠脸色怪怪的,手指无意识在红封堆里扒拉。
这是昨日她和苏牧野收到的所有红封,她一面清点一面登记。此事本可以交给月麟,叶凤泠为了解了解亲戚情分薄厚,亲自整理、打发时间。
别人都没出问题,一水大额银票,唯独到了长乐长公主这里,给她的红封里包的不是银票,是一张泰和坊干股股权书。与此形成鲜明对比,长乐长公主给苏牧野的红封里包着一张写着“一两银子”的纸片。
叶凤泠:……
这张泰和坊干股股权书上的股份数量还不少,当真是一纸抵万金的程度。捏着这份过分沉重的改口礼,叶凤泠说不清心中感受。
激动么,激动。真金白银,谁不爱。可以说这一份干股,光年年分红足够叶凤泠吃香的喝辣的,大概顶的上她开五间含香馆。泰和坊,传自前朝的古老手工艺工匠店铺,只接世家贵族生意,技艺精湛匠人无数,整个国朝只京都城一家。
困惑么,真困惑。长乐长公主的喜恶实在叫她摸不准。她已经听苏牧妤说了,在昨日她和苏牧野出宫回府前,已经有宫里宫侍飞奔来府里报信了。长乐长公主当着苏牧妤的面,摔了一个双耳粉彩窑瓷笔洗。
连苏牧妤都弄不懂自己母亲是气愤于叶凤泠扇了和蕙郡主,还是怒慨于和蕙郡主招惹叶凤泠。
打开登记完所有红封,时间溜到了三更天。月麟进来说洗砚回来了。
苏牧野没能信守早晨离开时说的话,他被今上拉着讨论西北、西南和谈,忙到晚上。然后又被冯茂行拉去二皇子处喝酒,太晚了干脆歇在宫里。
见叶凤泠有些担心,洗砚忙笑道:“公子没喝多,和二殿下他们又一起去三清宫了,所以就不回来了。公子特意嘱咐我跟少夫人说,让少夫人不要挂心,早早歇下。”
没苏牧野睡在身侧捣乱,叶凤泠终于睡了个囫囵觉。
醒来,叶凤泠梳妆打扮。一身靛藕、月白二色,衫裙曳地,腰系素带,裙尾散花如漫天繁星。头上乌蓬似云,额心由叶凤泠亲自动手给自己画了一朵金粉五瓣花,流光溢彩。
她站起来,原地绕一圈,直接看呆门口扫地打探的小丫鬟,连门外状似“吸食天光”青木、青林兄弟都看愣了。二人在心中惊艳并感叹:难怪长公主要派他们过来,这样的美人,有些时候确实不太安全。
因为起早了,叶凤泠便没忙出门,给趴在她脚下的星耀顺了两把毛,对月麟道:“你去把卷碧叫来。”
靠在门边的柔兆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叶凤泠扬起下巴:“怎么?”
柔兆:“没什么,还以为你不想看见她呢。”
叶凤泠:“这么明显么?”
柔兆点头,想了想道:“你确实得好好琢磨一下,我不清楚别的,但是见到过几次她送世子出门,都是看着影子没了才往回走。”
叶凤泠脸上飘过一丝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