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叶凤泠熟悉,那是她那位生死不明的大伯父,叶维阳的声音!
叶凤泠立在民居门口的时间不长,足够引起守门人的注意。民居里有人跑进去禀报。
接着民居大门就打开,许久不见、满身风霜的墨盏,讶异望叶凤泠。
叶凤泠被墨盏带到民居内的一间无人房间,墨盏给她端上一杯茶。叶凤泠安静地坐下等待着。
以为会很久,没想到约莫半炷香功夫,苏牧野就过来了。
苏牧野身上不是上午见到的朝服,换了一身藏蓝色绣飞鹤如意纹锦袍,腰束缂金丝宽带,头发束在嵌猫眼金冠内,是极少见的富丽庄重,纨绔之气消褪不少,整个人矜贵儒雅。
叶凤泠得承认,从她第一次见到苏牧野到现在,他身上的飞扬随着时光逐渐沉淀,被岁月历练为了迷人的男性成熟风采。
男人不像女人,年岁的增长,带给他们更多的是魅力,仿佛陈酿的酒,散发出芬芳醉人的酒香。
加上如画眉眼、傲人家世,任谁都得说,叶凤泠有福气。
可惜,这份福气叫她消受不起,快把她压死了。
叶凤泠起初没有动,瞥了一眼苏牧野就挪开了目光,但她想了想,终是咬着牙站了起来。
苏牧野走到她旁边,看她。
两个人一时都没出声。沉默叫叶凤泠心口抽着疼。
她垂着眼眸,睫毛飞速地扇了扇,故意侧转过身体,这样一来,就不用对着苏牧野身体了。
极细微的一个动作,气氛却为之一冷。
苏牧野后退了一步,坐下,手放到了膝上,声音平平问道,“何事?”
叶凤泠深深吸了口气,再度坐下,僵僵回答,“我大伯父怎么在这里?”
苏牧野眉骨跳动:“他死里逃生,刚进京都。谁告诉你我在此处的?”
叶凤泠狐疑地,“你在其中做了什么?”大伯父进京不回叶府、不回子爵府、不进宫,先见苏牧野,要说苏牧野没在其中做什么,鬼都不信。
苏牧野冷冷哼了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关心我?”
许是觉得语气暴露了什么,苏牧野脸色变了变,臭着脸敷衍回复,“不过是帮叶将军引路。”
叶凤泠睫毛剧烈颤抖,又是如此,这人又在打太极,连自己亲人的事,他都能瞒着自己,可想而知,还有多少事瞒了自己!
叶凤泠忽地心生更多怨恨,幽幽一笑,“看来娶了我,多少算帮了世子一把。”
苏牧野没有说话。他娶叶凤泠为情,但某种意义上,确实算借助叶凤泠和叶维阳说上话。
叶凤泠如何不知苏牧野沉默的意思,一股恶心的感觉袭上胸口,令她几欲干呕。她原以为苏牧野和自己是两情相悦,以为苏牧野单纯看中她这个人,万没想到,一直以来,做了小丑的竟然是自己,真相如此丑陋不堪。
苏牧野意识到叶凤泠会多想,几乎就要起身,却被叶凤泠脱口而出的话止住了动作。
叶凤泠道:“我大舅舅一家被划定为东阳王一脉余孽的事,你知道吗?”
苏牧野定定神,扭头死死盯住叶凤泠,额头青筋迸现,“谁告诉你的?”
清理东阳王一脉余孽的折子是他今早才递上去的,今上批下来旨意到此刻不足两个时辰,京都城知道这则消息的人不超出十个人,叶凤泠如何得知!
苏牧野严肃起来,语气加重,“你怎么找到的这里?”
听出来苏牧野又没有否认,叶凤泠握紧了手,控诉地望向苏牧野,“看来真是你。你提议的,那名单是不是也经过了你的手?你当初跟我说过段时间就能把人救出来,可转脸为了抢功、为了千秋大业,就能置我的亲人生死于不顾。我大舅舅一家明明和皇商送香料一案无关,你竟能视若无睹、袖手旁观,我算是看清了你。”
叶凤泠望过来的眼神叫苏牧野骨冷,他呆愣住。
苏牧野张口欲解释,发觉貌似是徒劳。他清楚柳家大房是被牵连,但因是他提出来的清理之举,便不好得擅作主张从名单中剔除柳家人,尤其他清楚今上了解他曾去过苏北。若是剔除柳家大房,势必需要他来为柳家作证,解释他在苏北具体做了些什么。而苏牧野的所作所为,大部分是不能让今上知道的,比如和路峰的联系、比如一手推动苏北胡家运送香料、比如和青山寨王宇庭的合作。
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只能捏着鼻子默认柳家大房的名字留在名单上。好在今上特意圈出来柳家大房,非柳氏全族,也算给了苏牧野面子,全了和柳绰的君臣情。
苏牧野原本还庆幸两人冷战,自己可以缓几日再和叶凤泠说此事,怎料被叶凤泠直接问到脸前,狼狈不堪,千言万语堵在了嗓子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