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胜星,辽阔东升大陆。
翠幽青紫群山中,一座小镇,百户千瓦,铺满山谷。
莫山镇,三百余户,千百年来一直遵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初春,晨阳照耀树梢,最后一抹炊烟也已飘上半空。
一阵南风吹来,炊烟四散,给山林雾气增添了点涩涩柴味。
“莫吵!!!!”
突的,一声稚嫩却无比嘹亮喊声响彻山谷。
“那娃子是咋了,第几回了?”
“谁记得!俺只知道,这娃子每回大清早嚎一嗓子,不是初一就是十五,可准了!”
清早,赶往山林采药人群里,两位妇人背着草篓嘀咕了一句,纷纷看向镇子西边。
镇子东西两侧乃是高山,山坡并不陡峭,许多人家依山而居,房舍屋瓦层层叠叠,一直延绵到山腰。
刚才一声喊叫,就是从镇子西边山腰高处传来。
“十文!十文!没有钱用命偿!”
“用命偿,做药童!一天到晚磨草药!”
镇子中央小河旁,仅仅两丈长宽空地上,不知何处跑来一群孩童,小短腿欢快蹦蹦跳跳,嘴里不约而同大声喊着顺口溜。
西边山坡,自山脊流下数条溪水,水流潺潺,清澈甘甜,汇聚山腰巨石凹坑中,形成一口小水潭。
水潭旁,七扭八歪一圈木栅栏,围城一座八成新小院,院中三间木屋,一大两小。
大屋门口,两块方方正正大石头堆在一起,组成一张天然长条石桌。
“鬼叫鬼叫!十娃!昨日磨的齐姑粉呢?!”
石桌旁,消瘦老头身着粗麻长衫,呲着几颗摇摇欲坠的大黄牙,满嘴黄褐色似泥之物,说话如喷雾。
镇子里的人都叫他老糊头,乃镇子里唯一一个郎中,三年前落户莫山镇。
老糊头一段大骂声落下,一群孩童喊叫的顺口溜戛然而止。
低头看看手中之物,老糊头眉头紧锁。
“呸呸呸!这...这什么东西!老夫的匍匐根呢?!又被人顺走了?!”
“昨儿个还在,兴许是被行脚商拿去了。”
南边小屋里走出来一个七八岁孩童,鹅蛋脸,面容圆润,皮肤略微有点深,宽敞灰色麻衫,一气罩到脚底,十几处新旧补丁遍布边角,腰部系一根藤蔓,看上去不文不类。
孩童一脸憔悴,眼皮下垂,无精打采,说话间端出盛放菌菇的藤簸,轻轻放在小院木架上,又折返回屋,捧来一口小木桶。
“齐姑粉都在这里了,昨儿个太累,还有一半没磨。”
“劣徒!何时才能上心点!就两斤齐姑,一日光景才磨了一半!哼!等为师我两脚一蹬归西而去!你该怎么活?!”
老糊头话语狠厉,脸上却布满无奈,自己乃是医者,却收了个半疯魔徒儿,时常说自己听到莫名其妙的声音,还问他一些陌生的东西为何物。
“他们每天都来院子外嘲笑徒儿,师父...我们就不能把上来的路堵上吗?”
孩童指指山谷中,仿佛他手指之处便是一群孩童汇聚之地。
老糊头斜撇一眼,没好气回了一句。
“堵堵堵!堵了上来的路,老夫还怎么给人治病?!为师教过多少次,旁人言语,不用理会!你是药徒,比他们屁都不懂的蠢童好很多!”
“徒儿知...”
“行了!今儿个十五,你是不是又犯病了?!”
每次和孩童说话,见孩童张口,老糊头第一反应就是回避,总感觉那些稀奇古怪的问话又要轰击双耳,忍不住急躁脾气,赶忙打断,不想多听。
“昨晚儿他们配合的可好了,梦里...刚被一只大鸟叼到高空,就听到中年大叔喊话...”
“停停停!”
平日里,老糊头说话也是这般狠厉,但今日面容中却露出遮掩不住的悲悯,望着孩童,无奈摇摇头。
‘这孩子,哎,时常做梦,说被野兽追逐,如此也就罢了!半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老是问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老糊头心中暗忖间,神情落入孩童眼中,感觉还有机会开口,咬了咬嘴唇,两只小手握成拳头,鼓足勇气再次开口询问。
“师父...两元究竟是什么?”
“什么两圆!为师不知!你...你自个琢磨去吧!”
老糊头被问的一脸酱色,不想在孩童面前逗留,快步走回大屋里,不知去忙什么。
“哎,半年了,脑子里的声音...到底是什么?”
孩童望向老糊头背影,轻声呢喃。
“两元...两元...东西小作用大!买多不吃亏,买错不心疼,买...哎!总是这些声音,也不告诉我两元究竟是什么!”
“两个圆石头,不对!”
“两个圆碗,也不对!”
“两个圆珠,更不对!”
“哎...两元究竟是什么?!”
半年前一个夜晚,孩童起夜撒尿,夜空中划过一道光芒,抬头之际,双眼一片白芒,脑海里瞬间多了一个声音。
“两元两元!统统两元!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两元两元!买不了房,买不了车。”
“两元两元!三年五年用不坏,用坏再来两元店!”
一段段话语,在脑海里循环响彻。
孩童茫然,询问师父,始终问不出个结果。
问多了,还会把师父问急眼,劈头盖脸一通臭骂。
以至于后来,老糊头懒得理会,一听到两元,立马转身离开。
孩童抿抿小嘴,歪着头,一脸失落。
每日清晨,脑子里都会冒出一位中年大叔,激昂大喊两声,“两元!两元!”
若只是这般也就罢了,只当做叫醒的公鸡,也没什么影响。
可每逢初一十五,脑海里那位中年大叔会持续喊一个时辰,孜孜不倦,循环响彻脑海。
声音直入脑中,挥之不去,掩耳仍在。
无独有偶,有次孩童忍不住大喊一嗓子,居然止住了魔音骚扰。
之后初一十五被魔音困扰时,孩童都会酝酿一番,扯着嗓子咆哮‘莫吵!’
只是...脑海里声音没了,问题仍旧存在。
两元为何物?
孩童年幼,遇到不懂之事,真心想找到答案。
在他心里,师父乃是从群山外面而来,知晓很多事情,镇子里的人都没离开过镇子,见识都不及师父广博。
可...
“师父...应该没说假话,两元是什么,他老人家也不知。”
又一次没问出两元为何物,孩童只好无精打采低头研磨齐姑粉。
莫山镇,附近万里群山连绵,少有平地,野兽毒虫遍地,农耕种田只有一小撮。
小镇人口两千余,多为猎户、采药赖以生存。
有了伤害自然也有买卖,镇里头时常迎来一批批南来北往的行脚商。
山路崎岖,马车就甭想了,所有商贾只得雇佣劳力,人人背负百斤商货,走南闯北越过万里群山。
莫山镇,乃万里山林中唯一一地人类汇聚之处,尤为春秋两季,行脚商路过莫山镇最密集之季。
人多了,是非也多。
镇里五位在职不在编的捕快,走街串巷保平安。
说是捕快,却衣衫褴褛,脚踩草鞋,嘴嚼杂草,蓬头垢面,活脱脱难民模样,只有腰间不知经历多少岁月的制式佩刀能说明身份。
“那三个行脚商,有一人受伤,是老糊头给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