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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室里,顾子瑄点起油灯,在木凳上铺展银针。
疗毒的准备都做好之后,顾子瑄在床沿边坐定。她望着那笔直的箭羽,有了一瞬间的失神,身子又颤抖了起来。
很快,她下好了决心,挺直双手,手掌一上一下握于箭上。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阖上眼,狠心一发力,将箭头拔出。
“嘶——”箭头剜着血肉而出,疼痛非常,昏迷中的李煜祺骤然醒来,倒吸了一口凉气。
顾子瑄呼吸停滞住了,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李煜祺的脸。
李煜祺的眼睛慢慢地睁了开,露出了一条缝,目光寻到顾子瑄的脸上。见着她眉头紧锁,眼里满是关切,李煜祺费力地将嘴角扯起,用着撒娇的口吻说道:“王妃,疼...”
顾子瑄的眼眶一下子便红了,她抚着李煜祺的软发心疼地说道:“吃个止疼之药,马上便不疼了,王爷受苦了。”
“为了王妃,那是应当的。”
“王爷,臣妾帮你把衣物脱了.”背后血水已然止住,但其凝固之后使内衫与肌肤紧贴,难以诊治伤口。于是顾子瑄便倾身上前,欲解尊王之衣物。
而她的手在触及尊王腰上佩带的那一刻,尊王不知从哪里来的气力,一下子将身子移开了。动作过大,刮动到后背的伤口,血淋淋的疼。李煜祺咬牙忍住。
“不必了,王妃将药物给本王...本王自己来上...”
“不...”拒绝的话刚到嘴边,顾子瑄便停住了,尊王何种心思,她自是明了。如今情况危急,与尊王争辩自然是没有意义。她只能先斩后奏,待生米煮成熟饭之后,再好生与尊王叙说。
“好,那王爷先将解药服下。”
顾子瑄转眼便答应,李煜祺有些愣神。那啼笑皆非,任意妄为的请求,她以为要磨上好一阵王妃才会允许,没想到...
正当尊王捉摸不透之时,顾子瑄已经配好了“解药”,端至尊王嘴边。
“王爷,把嘴张开,服下药便没事了。”
目光所及,皆是王妃的柔情似水。李煜祺没有多想便将解药吞咽而下。
清凉的解药沿着食道而下,浇灭了不断燃起的烈火,驱散了躁动不安的四肢,她的苦痛缓解了。
她感觉无比的舒爽,却也无比的沉重...
她怎么又困了,并且莫名觉得这困意有些熟悉。
她的眼慢慢地闭上了,脑袋再想思考什么的时候已经运转不起来。
女子身份是何物,苦心隐瞒是何物,这些繁杂的东西统统都随云烟散去,再也组装不起来了...
尊王没了动作,睡了去。
顾子瑄松了一口气,记下了此刻服药的时辰。
她离开床边,来到衣橱旁,寻到一剪刀。正当她要走回时,门外传来了声响。顾子由焦急地唤道:“阿姐,是我们。”
顾子由与李唯兮气喘吁吁地赶来了。
顾子瑄来到房门口,将门打开,让二人进入。
内室门口,人流已消散去。一道目光自暗处袭来,直直地落在三人身上。
拐角处,皇后亲眼看着顾子由与李唯兮踏入房中,而后将门锁上,久时未出。
她转身离去,眉上带着一丝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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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怎么样了?”一道屏风挡住了床榻,李唯兮看不到尊王的情况,便探头张望着。
顾子瑄的身子挡在了屏风之前,“性命无忧。盔甲防了一道,箭未扎深,但箭上淬了毒。”
“是何毒?”顾子由问道。
“是见血封喉。”
“见血封喉?”听到这个名字,顾子由忽而笑了。
“皇兄中了箭毒木之毒,情况如此危急,子由一点都不焦急?”这笑声令李唯兮动怒了。
“不是的,公主,听子由解释。世人皆道血封喉之毒无人能解,其实不然,子由十岁便能解之,药到病除。”
“药到病除?”
“是的,药到病除。”
听到此,李唯兮才松了一口气。
“子由你先在这儿等我一会,我先去除去尊王的衣服。”
“好。”顾子由应声答应。
顾子瑄拿着剪刀,回到床榻旁,剪除李煜祺身上的衣物。
箭羽扎在了李煜祺的裹胸之上,待这些布条全都去除之后,顾子瑄才看到那个淌着黑水的伤口。
伤口周围的血肉已被腐蚀,怕是...怕是要剜去一些血肉了...
顾子瑄的心被狠狠扎了一下。
她宁愿受伤的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