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菲被关在这里已经有两个小时了。
四周的墙壁泛着阴冷的光,这里什么都没有,她只能站着。
站累了,靠着墙站。
实在是站得脚软,她就蹲下。
她不管怎么叫,也没有人回应。
心里隐隐有预感是谁把她带到这里来的。
终于,那扇紧闭的门推开了。
光线有些刺眼。
她抬手挡了一下,才适应了这突然出现的强光。
看清那纤瘦柔弱的身形,她就知道是姜宛白。
“傅明菲。”很轻的三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如同一根根尖锐的冰锥,锋利的插进她的胸口。
心脏有些寒意。
情不自禁的颤抖。
她盯着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恐慌,“姜宛白,你怎么没有死!”
她是看准了她才撞上去的,没想到那个女人会把她推开。
真是功亏一篑。
“你都不死,我怎么能死?”姜宛白走到她面前,抬手就捏住她的下颚,靠近她,媚眼里迸射出了寒意,“傅明菲,你怎么敢?”
傅明菲没想到她的劲这么大,捏得她生疼,“我怎么不敢?你毁了我傅家,我就不能毁了你吗?呵,你没死也好,你妈现在跟个死人差不多了吧。呵,我也要让你尝尝无能为力的滋味!”
话音一落,姜宛白的手滑到了她的脖子,掐住了她的咽喉。
“咳……姜,姜宛白……”傅明菲被掐得脸色通红,她不去抓她的手,“你,你松开……”
姜宛白手劲加大,危险的眯起了眸子,“既然你这么不怕死,那就好好享受一下死亡的滋味!”
说罢,她推开了她。
傅明菲捂着脖子,整个人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了。
她大咳着,缓过了气,双眼通红,带着恨意,“你敢杀了我吗?姜宛白,你在不给人留余地的时候,就没有想过,会被别人赶尽杀绝吗?我与你本就没有深仇大恨,你却对我父亲下狠手。你既然敢这么做,就该想想会得到什么样的报复!”
“呵,傅正祥贪污受贿,以权谋私,暗地里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你以为没人知道?他被查办,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姜宛白懒得跟她废话,“从你踩下那脚油门的时候,你就把你这辈子,完全断送了。”
她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出门口。
“姜宛白,你到底想做什么?你以为你是谁,你有资格断人生死吗?就算是我撞了人,你也没有资格让我死!”傅明菲心里有些慌。
那种说不出来的恐惧在她心上蔓延,找不到方向。
姜宛白走到门口,才回过头,冷冷的看着她那张焦虑的脸,“傅正祥下马,其女顶不住舆论压力,自杀身亡。你说,有人信吗?”
傅明菲僵在了那里。
脸色一点点的变得失了血色。
她竭斯底里的冲她吼,“姜宛白,你敢!”
“姜宛白,你给我回来!”
“姜宛白,你不能这样对我!”
“姜宛白……”
门,关上了。
在这样一个密封的空间里,热到浑身都如同火在烤一般。
她拍打着门,不管她怎么喊,都没有人再应她。
忽然,这快要闷得出火的房间里出现了冷气。
她抬头看,那冷气是从房顶上来的。
她愣了。
完全呆了。
这是怎么回事?
她搞不懂姜宛白怎么会这么好心的还给她开了冷气。
很快,她就明白了。
那冷气越来越大,原本是刚刚好,散去身上的热火。
可渐渐的,那冷气越来越冷,冷到她如同置身于寒冬之中。
她开始缩成一团,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姜,姜宛白……放我出去……”声音,在颤抖。
慢慢地,她感觉到头发,眉毛都结了一层霜,浑身的血液都似乎停止了流动。
她的意识越来越薄弱,“放我……出去……”
……
姜宛白坐在车里子,盯着那处房屋。
付航坐在驾驶室,“再过十分钟,可以替她收尸了。”
姜宛白冷着脸,没说话。
付航看着她这个样子,周身都凝聚着让人颤栗的戾气。
现在的她,像极了当年他们想要活下来的样子。
那个时候的她,就是这般冷血无情。
她要做掉谁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
只是,现在他们不能像以前一样。
虽然,她有特权可以就地处理一些人,但前提是,那些人都是十恶不赦,难以追捕的。
傅明菲是犯了罪,但她的罪不足以让她就这样处置了。
付航有些担心。
“宛白……”
“回去。”姜宛白淡淡的吐出两个字。
付航知道她的意思,立刻叫人把冷气关了。
他就知道,她是能分得清的。
不管从哪一方面来看,傅明菲都该死。
但是,制裁她的应该是法律。
……
傅明菲因为故意杀人罪被判了七年,她进监狱的之前,生了一场大病。
发烧,烧得有些神志不清。
等她清醒过来后,就是她被判刑的时候,
她真的以为,自己死定了。
她完全感受到了死亡来临,全身都失去了温度,差点没有了心跳。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
站在铁栅栏前,她抬头望着天,阳光依旧很刺眼,只是那样的温度,她却觉得无比的舒服。
她还活着。
可她的人生,却有了一道永远都抹不掉的疤。
……
白宇扬现在全权负责AC,姜自明已经把公司的总裁位置给了他。
公司上下都知道老板娘出了事,也知道老板有多么的爱老板娘,这样的决定,也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姜自明深爱着赵如心,这样的爱情,让人羡慕。
他专门给赵如心找了一家很好的疗养院,有专家团队会定期来检查,还有专业的护理人员。
他自己,也每天都陪着赵如心。
跟她说着以前的往事,聊着近期发生的一些趣事。
他是真的爱惨了赵如心。
姜宛白站在门外,许久才敲门进去了。
“你来啦。”姜自明看着她,还是跟以前一样很温和,只是那双眼睛里总是差点什么。
“嗯。”一些不切实际的话,她也不会说。
谁都知道,赵如心醒过来的机率,太小了。
有些安慰的话说出来,听着连被安慰到的感觉都没有。
父女俩就一左一右的陪着赵如心,谁都没有说话。
许久,姜自明才起身,对姜宛白指了指外面。
俩人才走出病房。
长廊上,看着外面的风景倒是很好。
绿荫茂盛,花墙绽放,这地方,很美。
姜自明是不会离赵如心很远,所以就在病房外的长廊里,随时能够盯着那扇门。
“你是有话想问我吧。”姜自明看着姜宛白。
这些天,她一直心事重重。
姜宛白站在那里,这些天她一直被那个问题缠绕得夜不能寐。
“爸,我去查验过,我跟您,还有妈妈没有血缘关系。”她看着他,“爸,您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姜自明一点也不意外,“是你妈出事那天就知道了吧。”
“嗯。”
“这事,你妈不知道。”
姜宛白拧起了眉头,“您的意思是,我妈不知道我不是她亲生的?”
姜自明点头。
姜宛白愣住了。
怎么会这样?
如果说男人不知道孩子是不是自己的倒有可能,但是女人不知道孩子是不是自己,这听起来有些荒唐。
“你妈分娩的时候,出了意外,孩子生出来就死了。那天,是七月初八,下了很大的雨。”姜自明提起这事,眼眶湿润。
姜宛白发着呆。
姜自明继续说:“我怕她醒来伤心,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正好,那天医院里出生的孩子也多。有一个孩子,刚生下来,孩子妈妈就悄悄的离开了医院。所以,我就把那孩子抱来了。”
姜宛白张了张唇,她有些恍惚,“我就是那个孩子。”
“嗯。”姜自明点头,“那个时候,那家医院也只是个小医院。孕妇把孩子生下来就丢了,这种事情也是常有的。生下来就被抛弃的孩子,医院负担不起,最后只能把孩子送到孤儿院去。”
姜宛白听到“抛弃”两个字,心都狠狠的震了一下。
她的手脚突然冰凉,整个人有些飘忽,脚下好像不着地,空悬着。
“当年,我把你抱到如心的怀里,她醒过来时都高兴的哭了。那个时候,我就下定了决心,这个秘密,我会守一辈子。我想,那个孩子是与我们无缘。在同一时间,你又出生,还有了这样契机,大概这才是真正的缘分吧。”
姜宛白一直都以为,她就是姓姜,她就是姜家的孩子。
哪知,她其实跟白宇扬一样,都与姜家没有血缘关系。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医院里离开的。
虽然早就知道会是这样,可亲耳听到姜自明承认,那种失落的感觉比想象中的要来得强烈。
二十多年过去了,她竟然才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一个被弃的孩子。
可悲,可笑。
她没有回家,去了李显的那家酒吧。
喝了无数杯酒,越喝越清醒。
此时满脑子都只记得一件事:她是个弃婴。
若不是姜自明为了让赵如心安心,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早就重新投过胎了。
说起来,她的运气已经算是很好了。
出生就被抛弃,出生也被疼爱。
说她不幸,可她又是幸运的。
“再这么喝下去,不行吧。”李显离得远远的,一直盯着姜宛白。
雪龙点头,“姜小姐这是遇上什么事了吧。”
“她也不说。”李显摇摇头,“我得打电话给侯小爷,他要是再不来管管这女人,今天不知道喝成什么样。”
李显给侯琰打了电话。
没多久,侯琰就来了。
他一眼就锁定了在吧台喝酒的女人,有李显打过招呼,她的身边没有人靠近。
他走到她的身边,她也没有察觉。
喝完一杯,又是一杯。
她正要把酒送到嘴边,就被拦下了。
她不满的皱起了眉头,盯着抢她酒的人,“还我。”
“不能再喝了。”侯琰捧着她的脸,柔声细语,“我们回家。”
“我不。”姜宛白拿开他的手,又去拿酒。
侯琰拧眉,直接将她抱起来。
姜宛白急了,又拍又踢,“放我下来!”
“你要喝,回家我陪你喝。”侯琰大步走出酒吧,将她塞进车里。
姜宛白要起来,又被侯琰给按了回去,“别乱动,听话!”
“我要喝酒!”姜宛白怒气冲冲的瞪着他。
“好,我带你回去喝。”
“我不要!”
“行,那我们换个酒吧。”侯琰依旧温柔,“那里的酒,更好喝。”
姜宛白这才安静了。
她指着他,醉眼迷离,“我要喝酒!”
“嗯。我带你去。”侯琰给她系好安全带,这才驾车离开。
回到了雾里,女人已经睡着了。
将她放到床上,正要去给拿毛巾给她擦脸,刚起身,手就被拽住。
他回头,女人已经睁开了眼睛。
那双媚眼少了些风情,多了份委屈。
他停下来,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轻言细语,“怎么了?”
她起来,什么也没有说,趴在他的腿上,眼泪无声滑落下来。
侯琰蹙起了眉头,手背上的冰凉让他的心都揪紧了。
他去捧她的脸,想看看她。
她却犟着不抬头。
“有什么话,跟我说,别一个人憋在心里,好吗?”
自从赵如心出了事后,她就没有露出过一个笑容。
她的心事一向不会写在脸上,可这一次,她整个人都像是披着一件写有心事的衣裳。
“我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姜宛白带着浓浓的鼻音,声音里有一种无力感。
侯琰蹙眉。
姜宛白又说:“我跟白宇扬一样,都是捡来养的孩子。唯一比白宇扬好一点的是,我从出生那天开始,就姓了姜。”
侯琰听明白了。
他抱着她,“那又如何?不是就不是。你只要是你,就行了。”
“我是个弃婴啊。”姜宛白喃喃道:“刚出生,就被抛弃了的弃婴。”
她这句话,这语气,把侯琰的心都揪起来了。
他轻抚着她的头,像哄小孩子那般,“若是他们知道你长得这么漂亮,这么优秀,一定后悔死了。若是有一天,他们出现在你面前,你可以冷漠的从他们面前走过。让他们知道,当初的你,他们说抛弃就抛弃。现在的你,他们也再也高攀不起。”
姜宛白红着眼睛,轻嘲道:“他们,怕是再也没有想过会见到我。或许,在他们心里,我早已经化成一堆黄土。”
“那就好好的。我们也不用再去想他们是谁。他们,也不值得你去花一秒的时间。”侯琰颤巍巍的擦着她脸上的泪,“不哭了,好吗?”
姜宛白深呼吸,她缓缓坐起来,擦掉眼泪,“要是再早一点知道这个真相,我或许真的感觉不到任何悲伤。只是现在,我的心是跳动的,我的血液是带着温度的,我的心情六欲都找回来了,那隐隐的悲伤,还是会占据我的情感。”
“我明白。”侯琰捧着她的脸,“你可以在知道真相的这一刻去感怀,但是你没必要为了不要你的人而忧伤,悲痛。假如有一天,真的会再遇见,你也不需要多么的兴奋,激动,你也要像当初他们丢下你的时候一样,冷漠,无情,决绝。”
“若是再也遇不上,那就更不值得一提了。阿姨和叔叔都待你如珍宝,你有父有母,有爱你的人,不需要一些不相干的人出现在你的生命里。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也不需要浪费。”
侯琰是绝对不允许有人伤害她。
哪怕那个人,是给她生命的人。
……
开完了会,连城灵姝把席云叫到办公室。
“西双那边有一批好货,你去沟通一下。”
席云细想着说:“我怎么不知道?”
连城灵姝笑道:“是我一个朋友打电话跟我说的,晚点我把联系方式给你。原本我是打算亲自去的。你也知道,马上有新品发布会得准备,我走不开。”
“很急吗?”
“嗯,有一点。因为还有人也想要那批货。”连城灵姝说:“你把手上的事情跟下面的交待一下,估计得耽误两三天的时间。”
席云也没有多想,“好。”
“我让韦雪给你订了今晚的机票,那边的酒店,也订好了。”
“这么急?”
“早点办完,不好吗?”连城灵姝看着他,“那边的风景听说挺美的,你也可以借这个机会在那边多玩两天。搞不好,除了能谈好生意,还能有艳遇。”
席云被她逗乐了,“艳遇?这种事从来没有发生在我身上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