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钟离玖渊突然出手,将那上钩的浊煞元神抓了过来,困在掌中,让它无处盾逃。
奉绡道:“哦哦,原来是引鱼上钩的诱饵啊,这下看这玩意儿怎么逃”
樊厌怒骂了一句蠢货,扬起手中黑剑要将浊煞元神抢回来,可他刚动,好几道黑影突然朝他飞了过来,抓住了他的手脚,将他束缚在半空中,无法动弹半分。
樊厌一看,竟是罗刹门的弟子将自己抓了住,不禁脸色大变:“怎么回事?这些傀儡怎么会听你的?”
“操纵之术,雕虫小技”说着,钟离玖渊蓦地五指扣紧,系于他五指上的丝线连着那些傀儡的四肢,樊厌握住黑剑的手猛地松了开,剑柄脱手掉下地面,被飞身上来的白沐瑾接了住。
一切都是早有预谋。
双手触及黑剑的瞬间,白沐瑾就遭到了魔音贯耳,这剑里不知被铸入了多少邪灵,怨气魔气并生,这剑若是不摧毁,必将留祸于世。
白沐瑾用法术将那黑剑的气息封印了起来,抬头看向正不放心往这边看的钟离玖渊,示意没事的摇了摇头。
钟离玖渊手指微动,白沐瑾忽然被一股力量温柔以待的缠住了腰肢,慢慢朝钟离玖渊飞了过去。
钟离玖渊一只手轻轻搂住白沐瑾,转头对奉绡道:“把结界缩小”
奉绡应了声好,将笼罩在整个万人坑上空的结界不断缩小成只够困住樊厌和那些傀儡的大小。
钟离玖渊搂着白沐瑾退出结界,并且断开了手中操控那些傀儡的丝线。
白沐瑾知他下一步要做什么,将一个瓶子拿了出来,打开,以灵力化作云雨,推入结界内。
樊厌一把震开束缚在身上的傀儡,仰头看向头顶上空墨云滚滚的云层,他直觉这不是什么好东西,运起魔力要将其击散,可是无效。
“阿离……所有罗刹门弟子都在这里面了吗?”不知为何,从地下出来后,白沐瑾的心就一直隐隐不安。
体内的白龙忽然道:“我将整个地下都翻了个底朝天,所有傀儡都在这里面了,你就放心吧”
白沐瑾抿了下唇,没说话。
钟离玖渊准备降下毒雨,却被白沐瑾拦了下来,他疑惑的看向白沐瑾:“怎么了,哥哥还觉得哪里不妥吗?”
“我……”白沐瑾几次欲言又止,而后他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心,道:“这些魔物伤害那么多无辜性命,又在凤鸣山为非作歹,我想亲自给冤死的那些亡魂一个交代”
钟离玖渊看着一脸坚定,眼里又隐有一丝不安的白沐瑾,忽然绕到他身后,握住了他的手:“哥哥是为了那些冤魂讨回公道,而我是为了哥哥,所以我们一起报这个仇”
“阿离……”白沐瑾想说什么,又觉得他们之间已经没必要说那些有的没的:“好,我们一起”
“等一下!”
那一声等一下来的晚了一步,灵力催动毒雨落下,樊厌手上沾到一滴,那里的皮肤立刻灼烧了起来。
强大的毒性腐蚀掉了血肉,不断浸透深入,蚀血灼骨,樊厌疼得五指扭曲,面庞狰狞。
他痛苦万分的看向周围地上那些疼得满地打滚的傀儡,有的傀儡被毒雨沾到太多,被腐蚀成了一坛泥沙。
白沐瑾一脸惊讶的看向出现在这里的尉迟骞:“尉迟宗主,你怎么在这?!”
尉迟骞急道:“赶紧让毒雨停下!”
钟离玖渊皱眉道:“为何?”
“他们不是什么魔傀,他们是凤鸣山白氏弟子!是你的同门师兄弟!错了,一切都搞错了!”
“什么?!”
白沐瑾顿时如遭电掣!
他慌忙施法让毒雨停下,可那毒雨一旦降下,就停不下来了,只能等到它下完为止。
“怎么会这样?这雨为什么停不下来?”
樊厌半跪在地上,他的手和脚早已被毒雨腐蚀得不成样,如今只剩下没有皮肉的一截白骨,看着十分渗人。
毒雨不仅能腐蚀血肉,甚至能腐蚀掉戴在所有罗刹门弟子脸上无法摘下的面具,从樊厌脸上脱落下来的面具成了压死白沐瑾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张藏在面具下的脸,白沐瑾永生难忘,他忽然失去法术支撑,朝地面坠落下去,几百米的高空就这样掉下去必定粉身碎骨,要不是钟离玖渊连忙飞身下去接住了昏厥的白沐瑾,后果不堪设想。
一落地,白沐瑾就猛然惊醒过来,一把推开了钟离玖渊,踉跄着站了起来,朝结界里的那群人跑过去。
因为跑得太急,左脚绊倒右脚,白沐瑾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满脸泥土。
他想站起来,可是腿脚不听使唤,他便手脚并用,在地上一路爬行,哪怕尖锐的石子划破膝盖,树枝抽红脸颊,尖刺扎入掌心,血肉模糊也如不觉半点疼痛。
钟离玖渊好几次要上前将狼狈的白沐扶起来,都被尉迟骞拦了住。
白沐瑾用血肉模糊的手掌攀上如流水般柔软的结界,因太过悲戚,声音沙哑得不成样,他想着记忆里转过身来的温柔背影,叫出了孩童时他常常挂在嘴边的那个名字:“燕……栢……师兄……”
“燕栢师兄,燕栢师兄,今日你带我去后山溪里捉鱼好不好?”
高大俊秀的男子俯下身来,摸了摸小沐瑾的头,笑道:“功课做完了吗?”
“唔……就还差那么一点点……真的就只剩下一点点……”小沐瑾有些心虚的扣了扣手背,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时不时瞥一眼他:“你就带我去嘛,好不好?我回来后一定立马补完”
男子笑容和煦的蹲下身来,目光与矮小的小沐瑾齐平:“那我们拉勾勾,回来师兄可是要检查的哦”
“好!拉勾勾!”
思及从前,最是痛苦,白沐瑾悲戚的一下一下用力拍打着结界:“为什么……为什么是你……为什么……燕栢师兄……你看看我……你不认得我了吗?”
又有几个面具脱落掉在地上,白沐瑾的目光一一扫过去,那一张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他全都记得。
像老妈子一样替他操心这儿操心那儿的师弟林小驷,每每他夜里失眠睡不着就会给他吹笛子的闻乐师兄,还有常常与他一起胡闹的小师弟苏折,还有很多很多他在意的人……
这些人都是当年凤鸣山变故,自愿留下来保护他们的人,只是后来白沐瑾被天界抓了回去受罚,在白氏夫妇身陨道消之后,这些师兄弟就再了无音讯,不知所踪。
白沐瑾怎么也没想到,真是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成了人人喊杀的魔物。
“燕栢师兄,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到底是谁把你们变成这副模样的!”
樊厌却听不见他说的话,面具一掉,没了遮挡毒雨的屏障,他的脸也开始一点点被腐蚀掉,面目全非。
“不……不要……不要燕栢师兄……燕栢师兄……!”
钟离玖渊再也看不下去了,一把挣开尉迟骞抓住他的手,施法让白沐瑾暂时陷入了昏迷。
整个天地都慢慢变黑了,白沐瑾伤心欲绝,意识迷离之际,看见了钟离玖渊的脸,还有飘上空中的灰烬。
他终究没能保护好他的师兄弟们,这孤独偌大的人间,终究只剩下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