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白沐瑾沐完浴从屏风后面出来，却并未在屋子里看见钟离玖渊，心想他可能是有事去了，便自己走到床边坐下，右手掌心一翻，变出来一本不厚不薄的本子，是个账本。

这个账本自叶雨晴交还给他后，白沐瑾就一直没拿出来过，唯一一次还是不小心被钟离玖渊看见了，不过幸好他没翻看。

白沐瑾将账本打开，他深吸了一口气，将账本翻到了最后一页，那里画着一道血红的镇压咒印，只是不知因为什么原因，那咒印的颜色似乎变淡了许多，隐约有丝丝黑气从那符咒之下泄出。

白沐瑾眉头微皱，抬手抚上那道符咒，将指尖灵力注入咒印当中，再次施法将那道封印重新加固完好，里面的黑气也停止了外泄。

“十年了，我所做的这些终究还是不能得到你们的原谅……”正喃喃自语间，屋子的大门忽然从外面推了开，白沐瑾慌忙敛好神色，手掌往下一翻那账本就消失了。

白沐瑾抬头看向门口进来的钟离玖渊：“阿离，你去哪里了？”

钟离玖渊看见散着头发，衣襟半敞着坐在床上的白沐瑾，微微一怔。

他回过神来走过去，动作暧昧的勾着白沐瑾耳边的一缕发丝绕到耳后，含着那微微发红的耳垂轻轻咬了咬：“我刚才问过钟离筱了，他并不认识樊厌此人”

白沐瑾偏头躲了躲喷洒在耳边的滚烫气息，有些口干舌燥：“会不会妖王没见过他，他却认识妖王？”

在脖颈上轻轻吮吻的动作忽然一顿，钟离玖渊微微退开了些，眼里的□□在慢慢消退。

他想起了刚才钟离筱在影像中告诫自己的话：“你在人界暴露妖力以后不仅会被修仙者盯上，还很有可能被天界的人盯上，行事需得加倍小心”

如果天界的人插手，这事可就麻烦了，钟离玖渊垂眸沉思道：“很有可能，看来得好好调查一下这个罗刹门才行”

白沐瑾被他吻得酥麻了半个身子，好不容易人退开了才得了片刻喘息：“如今我们身份暴露，仙门百家怕是在外面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我们，我们如今也只能躲在这里，调查罗刹门的事还是等我们先安全了再说吧”

“好”钟离玖渊笑了笑，捧着白沐瑾的后脑勺再次索吻了上去，白沐瑾有些窒息的推开了他：“……你……你先去沐浴吧，不然水该凉了”

钟离玖渊恋恋不舍的在那红唇上又吻了一下，这才起身去了屏风后面，脱衣沐浴。

钟离玖渊沐浴期间，白沐瑾合着被子躺在床上，看着屏风的方向纠结的想着要不要趁热打铁，趁机勾引勾引他的夫君，把自己彻底贡献出去，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钟离玖渊已经穿着一件玄黑绸袍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白沐瑾忽然有些紧张，到底要不要他还是没决定下来，直到钟离玖渊掀开被子躺了进来，将他搂进怀里，白沐瑾才结结巴巴的道：“……阿离，我们……我们……做吧……”

钟离玖渊吹灭蜡烛的手忽然一顿，白沐瑾大着胆子抬头看他，一个吻忽然落在了额头上，声音极其温柔却毫无转圜的余地：“哥哥又把我的话给忘了？”

白沐瑾抿着嘴唇没有说话，直到钟离玖渊将蜡烛熄灭，明亮的屋子整个陷入黑暗，他才轻轻的说：“可要是有一天……”

有一天什么，白沐瑾却没再继续往下说了，他闭了嘴，在钟离玖渊察觉到异常之前若无其事的笑了笑道：“我听阿离的”

钟离玖渊将人搂过来接了个温柔缱绻的吻：“嗯，哥哥快些睡吧”

虽然没达到最终目的，但一个温柔缱绻的吻就足以满足白沐瑾了，他将脸往钟离玖渊怀里更深的埋了埋，寻了个两人都舒服的姿势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阿离，晚安”

“晚安，哥哥”

白沐瑾入睡一向很快，很沉，这是他打小就养成的习惯，只是后来因为赵氏那场灭门惨案他每次睡觉都会在噩梦中惊醒，有时候他甚至害怕得一夜不敢闭眼，只要他一闭上眼就全是那些无辜之人哭喊着救命的声音和血肉模糊的脸。

这十年里，他没有一夜是睡得好的。

现在他身边有了喜欢的人陪着，所以每次一窝进钟离玖渊怀里，钟离玖渊给他一个吻，温声和他说句晚安，白沐瑾都能安心的闭上眼睛，一夜好梦。

钟离玖渊看着怀里睡得像只小猫一样香甜的白沐瑾，微微勾了勾唇角，却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我哪里不想要你，相反我想要得要命”

他的声音跟他抚摸那静好睡颜的动作一样极轻，好似生怕将人惊醒了一般。

他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里是化不开，揉不碎的痴迷，还混杂着一丝哀伤：

“可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了，我违背了我们永生不弃的誓约，我要了你的身子，你日后如果有喜欢的人了，你又该怎么面对他？”

钟离玖渊从结下同心传灵术的契约时，便已知这一切再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

他不后悔这么做，哪怕让他再重新做一次选择，他还是会这么做，他喜欢白沐瑾，深爱着白沐瑾，他这一生都只认定他一个，除了他，谁都不行。

“距离天罚降下的时日还有多久？”钟离玖渊的目光始终落在白沐瑾脸上，他想多看看这个人，不然以后想看的时候就看不到了，说出的话却是在问体内的白龙。

屋子里始终安静着，过了一会儿，白龙的声音才在脑海中响起：“半年”

钟离玖渊无声的呢喃着这两个字，也就是说，他们能在一起的时间只有半年了……

白龙似是有些不忍的说：“天罚虽然可怕，但他有我万年修为护体，这一劫并非不能渡过，你大可不必如此”

白龙跟着蓝穹生活了几千年，又自己独活了几千年，这万年里他看见过的痴男怨女，悲欢离合无数，他以为自己活了万年之久早已看透了这人世间的情情爱爱，却不曾想到自己只窥得了冰山一角，真正的情到底是什么，他竟想不出答案。

“笨龙”

蓝穹的声音忽然自遥远的天际传来，空灵绝响，清尘脱俗，虚境之中的白龙不由得一愣，抬起头来，琉璃眼眸闪过一抹喜色。

“枉你活了万年之久，竟连这世间情爱两字都悟不明白”那道声音里似乎带着抱怨和恨铁不成钢，随着声线起伏时而近如耳畔，时而远如天际。

白龙又惊又喜，惊的是蓝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早就以身祭器，魂飞魄散了吗？喜的是难道他还尚有一丝魂魄尚存于世？！

他激动的直起身子，对着那一望无际的天空激动的说：“真的是你吗？你回来了？”

白龙等了许久，却并未等到那人的回应，虚境里安静得针落可闻，那道声音消失了，仿佛从未来过一般。

期望瞬间落空，白龙眼里的惊喜慢慢转为了惆怅的哀伤，他的主人怎么可能还活着呢，魂飞魄散的意思就是肉身灵魂皆被碾碎成灰，彻底消散于六界之外，连入轮回都做不到，何谈还活着？

这一切，不过都是他的幻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