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兮数着来明煦园的这段日子也就见过他两回,他的左右侍卫陆敬奉跟何安倒是天天回来,一回陆敬奉给她送来了全套的绘画工具和颜料,没隔几日两人又给她送来一本《古画品录》和全套共四十四卷《石渠宝笈》的影印本。
怜碧看着摞成小山高的书卷,目瞪口呆…盼兮是如获至宝,每天埋头在书堆里如饥似渴地阅读。
给他送的寿礼,是用他送来的绘画工具和颜料创作的,临摹了书卷上的山水图,这倒不是盼兮擅长的绘画题材,只是她觉得山水画的气势才更符合他的喜好。
那日陆敬奉过来看她,她想问问穆长官什么时候有空,那天他还答应着有时间就带自己去见爹爹跟二哥,可看到陆敬奉每次点卯似的来去匆匆,想他必是要更忙一些,心里再急也委实开不了这个口…
山水图画好后托黎望舒转交给他,黎望舒抚着画筒,笑:“那日朗诣得了你的画,激动地不得了。也不让悬挂要我替他好好收着,他是每天都要拿出来检查上几回的,就怕失了这个宝贝!”
这个瓷娃娃一般的小孩,听到母亲提及自己的趣事,竟也知道害羞,脸上落了道红晕,可爱的样子让盼兮忍不住想捏捏他脸上团团的肉。
朗诣长得更像他的母亲黎望舒,偶尔严肃起来才有几分穆炎煦的样子。
盼兮双手捧着他粉雕玉琢的小脸蛋,很认真地说:“以后姨姨每年都给朗诣画一幅画像,就当记录朗诣的成长,好不好?”
“好!”朗诣拍手大叫,开心极了。
黎望舒说穆炎煦今天要去检阅巡警学堂毕业生的操练,赶回来也是吃晚饭的时间了。
穆炎煦的生日办得很简单,穆家不想惊动其他人员,也实在懒得应付一波又一波趁虚拍马祝寿送礼的人,只在家庭内部搞了个颇有气氛的庆祝活动。
一早黎望舒就给在明煦园做事的下人都派了红包,现在餐厅里围坐在一桌上的也都是穆炎煦最亲近的家人,入座时盼兮见是主桌的位置,本能的推辞,是付氏发了话,说没别人了,就这么一桌,都坐下吧!
只是到了平日用餐的时间也不见他赶回来,身边跟着的人更是一个不见。
穆家的其他女眷习以为常,寿星人没到,付氏也没有要动筷的意思,只是豆豆和朗诣挨不住饿,坐在椅子上叽叽咕咕的闹腾起来了,付氏吩咐桂嫂带两个小孩先去厨房吃上些。
说不上为什么,穆炎煦不回来,盼兮内心隐约感到阵阵不安,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焦虑不安的感觉是愈来愈强烈…
盼兮看看坐在旁边的黎望舒,她平静的面容上实在看不出什么,付氏半阖着眼静静地坐着也不说话,与穆广凌目光交接的时候,她对自己温柔一笑,这个笑容方让自己平静几许。
餐厅外终于有声音传来,盼兮的心跳也随着飞一般的脚步声密集地跳动着…
陆敬奉扶着厅门气喘吁吁,黎望舒倒了杯水给他,陆敬奉接过,喘着粗气说:“谢谢少奶奶!”
黎望舒见他那么急得赶回来,眉头微蹙,等他气息稍稍平定了才问:“少爷呢?”
“少爷遣我回来通知老夫人、少奶奶,他今天回不来了,让你们先吃,不用等他!”
“是出了什么事吗?”付氏问。
陆敬奉听老夫人这么问,顿了下,摇摇头,说:“没,没啊!”
“敬奉,说实话,倒底怎么了?”付氏也不怒,安坐在席间紧盯着陆敬奉,这样子是非要他说个明白。
黎望舒面色有些泛白,她还是很好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少爷真没事!”陆敬奉知道付氏不是好糊弄的,又看到少奶奶稍露紧张的神色,忙说。他喝了口杯子里的水,语无伦次的继续说着:“是汤大人…今天毕业礼…有人闹事,爆炸了…汤大人连中数弹…”
陆敬奉断断续续的字句拼凑在一起,落入耳中仍然觉得触目惊心,久久无法平静…
付氏问:“到底怎么回事?闹事的人捉住了吗?”
陆敬奉摇摇头又点点头,说少爷正在查。
“哎!”付氏叹了口气,挥挥手吩咐佣人去厨房装些菜让陆敬奉带到衙门去用。
陆敬奉犹豫了下,连忙说:“少爷要我传完信就赶紧回去的,若见我还带了口粮,免不了一顿臭骂,老夫人、少奶奶,我先回衙门了!”
陆敬奉走后,席上静默了许久。
付氏苦笑道:“也难为他,过个生日都没个消停…得,这桌好菜怕是凉了,陈妈,端去厨房热一下吧…”
转头瞥见黎望舒面色吃紧失了神的样子,付氏叹了口气,说:“好孩子,担心他了吧…这事也未必是冲着煦儿来的,即使是,我们穆家的男儿也从不怕事!盼兮,你先陪着舒儿回去吧…等会让安竹、怜碧把饭菜给你们端来。”
盼兮听从付氏的吩咐,从餐厅回来后一直陪在黎望舒身边。见盼兮一脸紧张地盯着自己,黎望舒温柔地对她笑了笑,“你身子才好些,快回去歇着吧…我没事!”
盼兮有些犹豫,也知道黎望舒是想一个人安静地独处会,她小声说:“穆长官不会有事的,姐姐你也不要太担心!”
黎望舒轻轻地“嗯”了声,还是笑微微地看着盼兮,说道:“奶奶说穆家的男人从不贪生怕死…呵呵,别说男人了,叫我也是不怕的!只是,要我亲眼去面对这些残忍的事实…我宁可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取!”
“姐姐!”盼兮失声叫道。
这番话听得字字戳心,她也曾如临深渊,当然同黎望舒正在直面的,无法相提并论…只是这种提心吊胆、如履薄冰的感觉,也同样让她煎熬、让她害怕、让她恐慌…
回去的路上又起风了,今晚的云层很厚,月晕础润,盼兮想着,这天怕是又要下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