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禾跟明语来到祖父的住处。
“浅画啊,这些日子辛苦了,闲暇了就出去逛逛。”明景云一改往日对小辈的严厉,温声对明禾说。
明禾先是一愣,而后看到老头子脚下的黑土,便知祖父刚从紫雾山归来,憋着笑回应道:“祖父才是辛苦,这一趟有一趟的,是得好好歇歇的。”
“你个臭丫头,将藏书阁书搬出来晒晒,挨层晒。”
“是是是。”明禾也不恼,笑着应了一声。知道老头不想她在场,也不勉强。只见她双手背在身后,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今儿天气正好,是何逛街,顺便晒晒书去。”
明禾走后,明语撩起衣摆跪在堂前。
明景云看着他这个孙子,从小就是这样,执拗的不行,认定的事,就算他不允,他也要做。脑海中出现一张小娃娃倔强的脸,好像是多年以前的事了。
明景云:“你可知错。”
幼年明语:“我没错。”
明景云:“罚。”戒尺打在明语高举的双手,一下又一下。小娃娃始终面不改色。
明景云:“不要以为多读了几本书就觉得自己了不起,居然管到仙尊的头上,你想做什么?”
幼年明语:“稚子尚知,法不容情。身为仙尊,处事不公,自当领罪。”
明景云:“混账,继续打,打到知错为止。”
小娃娃自始至终没有喊一声疼。一百五十戒尺将一双手打的血肉模糊,他就是不肯低头认错。可是当下这个世道,不是一句法不容情,就可以人人公道,也不是惩治了行凶者就能化解受害者的怨气。
明景云从回忆中抽回思绪,长叹一声:“你可是想好了?”
“是。”
“一定要去?”
“是。”
“你会死的。”
“孙儿不孝。”说着明语俯首拜了下去。
“罢了,随你去吧。往生境,只不过是后世对那处秘境的称呼而已。实际上秘境里面除了那头蛇,以及它布下的幻阵,别的什么也没有。”明景云抿了一口茶,继续说着:”要进去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只是世人不知前往的信物罢了。”
明语闻言略感诧异,祖父为何如此清楚往生境。他不由询问出声:“祖父。”
明景云则朝他摆摆手,示意他不要着急。接着说:“你看的那本古籍说的不错,那处秘境确实是云凰的埋骨之地。你可知云凰是什么人?”
“魔君。”
“云凰,是他在统领魔族期间世人对他的称呼。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也没人知道他来自哪里。最早的时候,人们称他为神,拯救这片大陆唯一的神。那时候,整个大陆的居民都是他的信徒。他教诲世人生存技能,讲道授业。可是,过了许多年,人类对他的长生之道起了贪婪之心。于是,他的信徒为了长生丹方将他到了绝境。万幸他还活着,但是再也没有在人间出现过。直到六五百多年前,精灵族,也就是后来的妖族神女身边出现了一个男人,他就以魔君的身份回到了人间。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多久,人魔大战开始了。”
明景云说着陷入回忆,将藏在心里多年的悲伤说给后人听。
本是一场力量悬殊的战争,神可以在挥手间将人类覆灭,可是他没有那样做,甚至他都没有参战。只有他的弟子率领魔族士兵站在前线,就这样,人类非但没有攻进清歌,还死了很多伙伴。清歌城外的尸体垒成一座又一座小山,人类唯一的胜利,大概只是消灭了本就不多的魔族士兵。
他带着身怀六甲的妻子站在清歌城上,睥睨着脚下的信徒。一句话都不曾留下,燃烧自己的神魂将清歌和封魔域与人类城池分割开来。
他的妻子,也就是精灵族神女,同他做了一样的觉得,魂飞魄散。弥留之际,将最后一丝神念将唯一的血脉封进一颗精灵蛋,其他什么也没留下。就算如此,他依然没有怨恨他的信徒,嘱咐未央宫守护好她的女儿,守护好人类。
明景云从回忆中醒来,脸上依然是难掩的悲伤,眼角晶莹闪动。他看着跪在眼前的孙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那头蛇跟着云凰最久,受的打击最大。也最是记恨人类,才将自己也封道九泽,守着云凰。
明语听着有些动容,也有很多不解。他此刻不想知道这些,他只想怎么去那道那滴云凰血。不容老人家多想,出口问道:“祖父说的神可是云中君?”
“你如何知晓云中君?”明语看着祖父激动的神情,将在封魔域中项华与他们说的事情说了一遍。
“项秋生。”明景云咬牙切齿的说出来一个名字。
“当年他是项家家主,为人很有一套,修为也高,在仙门中的地位颇高,大战的始作俑者便是此人。云凰死后那头蛇气愤难当,冲上凤凰台将其斩杀。没想到隔了五百年,居然又复活了,还炼制了万魂珠,简直是个疯子。小丫头灭掉怕也只是一缕神念。日后切不可与其正面冲突,那不是现在的你能对抗的。”
“祖父,我只想让姜卿醒来,其他的与我无关。”
明景云将手中的锦盒丢给明语,嘱咐道:“拿去吧,这便是信物,也是云凰留给他闺女的东西。里面的丹药是救你命的,省着点用。”
“祖父,这。”
明语看着盒子里躺着半截紫玉萧,尾端系着两颗白玉珠子和穗子,静静的躺在紫气萦绕的锦盒里。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魔灵之气的力量,熟悉到让他不知所措。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份信物,心中涌起惊涛骇浪。
“不错,就是你想的那样。这一段就是长歌缺失的那一部分,但是想要融合还需要契机。而且,作为云凰的唯一武器,世人自然熟悉。所以在云凰死后,长歌自动一分为二,一份随着云凰的血脉封进蛋里,一份留在未央宫。所以,你知道小丫头的身世吗?”明景云认真的看着孙子的眼睛。
“我想听您说。”明语震惊过后就淡定了,无论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发身在她身上似乎都不足为奇了。
此时,明语更加坚定了要做的事。脑海中浮现少女时而捣蛋调皮,时而义正言辞,时而潇洒不羁,时而温婉娇羞的脸庞,似乎那个看不透的女子早就成了他这一生割舍不开的羁绊。年少时印在他如灵魂深处的无双,好似神与信徒之间的契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