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凛冽紧张。
方丞相神色半分未变:“臣惶恐,臣只是按照大宋国律法照直说,还请皇上息怒。”
“惶恐?朕瞧你从未惶恐!”苏舜眸光阴冷落在方丞相身上。
此言一出,众人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但独独沈离夜和方丞相不同。
沈离夜仿若个看客,丝毫与他无关。
方丞相半分慌乱也无,“皇上从前还是太子的时候,做事从来雷厉风行,奖罚分明,事事都以大宋国法衡量。如今定北侯虽身负累累战功,但这些年所犯下罪恶朝堂上上下下有目共睹,皇上圣明,乃是千古明君,也有惜才之心,才对定北侯如此重用。但定北侯此次,确实犯下大错,在宫中妄动刀兵,实属大逆不道之举,更是有谋害皇后之心,就算奖罚分明,也逃不过削爵降职的责罚。”
他这番话倒是好的坏的都说尽了,滴水不漏。
沈离夜在京中名声的确不好,朝堂中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他。
如若苏舜今日铁了心要保住沈离夜,以雷霆手段镇压下去倒也可以,但难免他日此事又被别人提起大做文章,到时候流言四起,舆论不断扩大,那悠悠众口像今日一样仅仅削爵降官能够堵住的了。
方丞相,就是在逼着苏舜做选择。
“好一个削爵降职,不知道的还以为爱卿对行止怀恨在心已久,今次特地来公报私仇的。”苏舜嘴唇紧抿。
主要此次沈离夜所做的确罪名太大。
就算他再嫌恶,也是先皇名正言顺定下的皇后。
他想护,倒也不难。
难的是堵住朝堂和百姓的悠悠众口。
方丞相沉默着,不知是默认了苏舜的话,还是无话可说。
他要罚沈离夜,苏舜要护着,一时之间僵持不下。
“外公!”安宁公主扯着方丞相的衣袖开口:“外公,其实行止哥哥他,他并不是有意的,他只是事出突然……肯定都是听了身边奸人的话,才会一时情绪激动的。”
削爵降官,那她更无可能嫁给沈离夜了,为今之计只能将罪名推给慕云欢。
听见这话,宫殿众人神色各异,各怀鬼胎。
皇后诧异地望向安宁公主,原本微红的眼眸中霎时充满了晶莹的泪水。
方丞相眉头轻皱,轻飘飘道:“皇上意下如何?”
问得轻松,但就是在逼问苏舜的态度,如是苏舜推脱,他肯定有另外一套托词。
苏舜此时责罚沈离夜不是,不责罚方丞相不会善罢甘休。
“不知子言对此事可有何看法?”苏舜紧绷着脸。
苏怀瑾眉头紧拧,平日满带笑容的俊脸上满是严肃,审视地望着安宁公主。
这事对苏怀瑾本就是极为两难的事情,一方面是他的母后和妹妹,一方面是他的父皇和情同手足的知音。
他无法偏帮那一方,但万万没想到了现下,安宁公主竟是在为沈离夜说话,皇后一时孤立无援。
若是理不清情分,那就只论对错了。
“回父皇,儿臣愚钝,只有些许愚见,怕是登不得大雅之堂。”苏怀瑾眉目低沉。
苏舜挥袖:“无妨,你的才能有目共睹,朕让你说。”
“不知道父皇可还记得,儿臣幼时曾在御书房待过一阵儿,那时皇爷爷就曾教导过儿臣不少道理。儿臣还记得有一回,那一年的科举状元极为骄傲,为人刚正不阿,因为政事上的分歧,多次上书反驳皇爷爷,在与皇爷爷的对辩中每到情绪激动之处,更是对皇爷爷多有冒犯冲撞,但皇爷爷不仅不以此责罚他,更是多次表扬他,说大宋国朝堂就是需要如此刚正不阿,为国为民的官员。”苏怀瑾娓娓道来,
“儿臣想,皇爷爷那等明君都不以死板的律法对待官员,更不会轻易处罚官员,像父皇这样圣明的君主,自然也不会因为一点错事而重罚官员。”
方丞相抿唇淡淡道:“果然太子殿下满腹才华,想来‘孝顺’两字应该是能够做到最好的。”
讽刺!
明晃晃的讽刺!
论身份,苏怀瑾还得叫他一声外公,终究是不好再多说什么。
见苏怀瑾不说话,方丞相平静地望向苏舜:“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他在逼苏舜!
方丞相门下众多,今日若是不责罚沈离夜,明日朝堂上的文官怕是要联合起来弹劾了。
苏舜也知道其中利害,脸上紧绷一言不发。
再看看作为当事人的沈离夜,眼眸如寒潭万川般平静,风轻云淡地在旁边等着,指尖摩挲着腰间香包上的刺绣。
竟是勾唇笑了。
这个时辰欢儿该是用完午膳,抱着医术窝在美人榻上午休。
她最爱在看书时躲懒。
正在剑拔弩张的时刻,一名宫女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
“皇上,我家娘娘出事了,求您去看看吧!”
王公公一眼就瞧出了那是永寿宫里的宫女,低声对苏舜道:“皇上,是惠妃娘娘身边的红叶。”
“去永寿宫!”苏舜神色大变,带着王公公就要走,却被方丞相开口阻拦。
方丞相直接道:“皇上!此事兹事体大,事关朝堂,若是不能妥善处置沈离夜,恐怕引起朝堂和百姓非议,岂是一个妃子出事能比?”
众人大惊,沈离夜看着连连摇头。
方灵舟是老糊涂又跋扈得久了,恐怕是嫌活得久了,如此勇气实在可嘉。
他作壁上观,冷笑着想。
果不其然。
“方灵舟,朕让你说话了?一而再再而三得寸进尺,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你嫌活得久直接朝旁边柱子上一撞,朕保证让你风光大葬,衣锦还乡!”
苏舜抄起手边的茶杯就朝方丞相身上砸去,转而凌厉的目光又射向皇后:“还有你,眉儿出事跟你脱不了关系,你最好现在祈祷眉儿无事,否则朕废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