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叫——给人间播撒爱情。”

也是那段时间，苏叶的寝室门几乎每晚深夜都能响起轻柔的敲门声。但凡打开门，总会有一到两位脸色绯红的女孩儿，手里提溜着一袋袋的膨化食品，手机里存放着暗恋之人的背影照。

她们把膨化食品塞到苏叶手里，羞红着脸，说出自己年少爱情的想法。

一个小小的寝室，堪比月老庙，而苏叶就是那个活月老。

念及此处，苏叶蓦然叹出一口气，说：“遥想当年我两星期之内将三位姑娘都许了人家的辉煌战绩，还挺感慨。”

“是挺应该感慨，”罗南幽幽道，“最后人家纷纷撒狗粮的时候，剩下了你个月老独自在八月十五的寝室里啃学校发给学生已经凉透的月饼。”

“你怎么知道？”

“你发了朋友圈……老子还给你点了赞，那天是国庆节遇上中秋节，老子朋友圈里全是秀恩爱的，就你一个孤苦无依的狗子发了半块硬月饼。”

罗南后知后觉，像是想透了什么。

“哦——”他拉长了音调，咧嘴笑起来，“我们当时还说呢，凭学霸大佬的本事和长相怎么会一直是单身狗，现在想起来，你应该在那时候就惦记上人家袁彻宇了吧？”

“是啊，”苏叶承认，却也蓦然叹出一口气。

“我当时劝很多人，遇到自己看上的人一定要尽快说，反正年轻，就算是崩了也会有下一个。”

“可是……最后我却没能对袁彻宇把话说出口，我怕我说了之后，他就不再会是我的下一个。”

“我时常在想，如果我当时毅然决然的表了白，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后来的这一切。”

罗南又端起杯子，喝下一口。

“苏叶，”他问，“你知道蝴蝶效应吗？在你当初选择对袁彻宇的离去沉默不言的时候，所有的一切就已经偏离了方向。”

“它们汇聚成飓风，直至最后摧毁了一切，所有人都流离失所，再也回不去了。”

他把杯子放回去，站起身，叹口气道。

“玄呐。”

苏叶眼眶有些发酸，她吸吸鼻子，一股从宴会厅的尽头处传过来香味蓦然钻入她的鼻腔。

香气来自游艇上的厨房，是来自日本的牛肉落在铁板上油煎所散发出来的香味，游艇上的厨师正在忙着为晚上的宴会做准备。

“好香啊。”

苏叶感叹，然后鼻息翕动，像只馋猫般从吊篮里跳下来，往厨房溜。

结果溜到半路，一头撞到从扶梯走上来的袁彻宇身上。

他一下捏住苏叶鼻子，说：“是谁跟我说胃口不好，什么都不想干，只想学习的？”

苏叶扒开袁彻宇的手，兴奋的看着他，指向厨房说。

“真的，闻上去就好吃！”

“看你的馋样，”他牵起苏叶的手，说，“我可以先带你去看看，但是提前说好，不能偷吃，里面很多海鲜可都是有毒的。”

“放心，”苏叶拍胸脯保证。

柏温刚想要跟上去，袁彻宇却回过头，跟他说。

“你先去忙吧，该来的人也快到了。”

柏温只得颔首回答。

“是，先生。”

他目送袁彻宇和苏叶离去，余光里看到罗南朝自己走过来。

柏温想要退一步躲开。

罗南却径直走过柏温去往柏温身后的酒柜，取出其中的一瓶红酒，走下楼梯时也顺手拿走了服务员托盘里的高脚杯。

“谢谢。”

他跟服务员说，然后离开了宴会厅。

柏温站在原地，从舷窗外看到罗南走到甲板上，将红酒和酒杯放在小圆桌上，然后翘起二郎腿瘫在了沙发里。

他蓝色的瞳孔像是染上了一层灰。

……

将这样的游艇餐厅称为厨房其实并不贴切。反而更像是酒吧。

吧台上摆放着的除了各色饮料，还有三色的鸡尾酒，红棕的威士忌，不远处更是有被玻璃橱柜围成一面墙的红酒。

站在吧台后方的主厨是一位有着啤酒肚的荷兰人，圆圆的脸笑起来格外可爱。

袁彻宇脱下西装，露出里面打底的棕色衬衫，隐隐勾勒出他肩膀处的肌肉，近乎完美却没有那些可怕的训练痕迹。

他带苏叶坐在其中一个吧台前，冲主厨打了个响指，主厨立刻伸过头来听袁彻宇要说的话。

苏叶满头满脑的都是眼前的美食，压根儿没有闲情功夫去听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到主厨随着袁彻宇的话不住点头。

等安排好一切，袁彻宇给苏叶递过来一杯低度起泡白葡萄酒。

苏叶稍稍抿了一口，舌尖上似乎出现了一种混合着百香果的微酸味道，倒是有种别样的感觉。

“这种味道……，”苏叶说，“虽然有点奇怪，但也有点好喝。”

袁彻宇坐在吧台的椅子上，端起苏叶面前的酒杯，说。

“这种酒叫‘lilies’”。

“听上去，像是一个人名。”

在吧台后的主厨看着二人，微笑不语。

“这个酒在耶圣州很出名，”袁彻宇说，“‘莉莉丝’是当地一位种植白葡萄为生的农民妻子。后来，酿酒业渐渐在耶圣州兴起，但当时都是以红葡萄酒居多，所以这位农民所种的白葡萄产量停滞不前，很快被当地的其它葡萄种植户反超。”

“后来，在他的妻子莉莉丝的建议下，他打算酿造出世界上第一杯白葡萄酒。”

“可是他失败了无数次，甚至在莉莉丝去世的时候，他也没有酿造出来。到最后，他也去世了，他留下的遗嘱是，希望有人能够酿造出白葡萄酒时，把其中一瓶印上莉莉丝的名字，倒在他的墓碑前。”

主厨在后面说：“从那之后，耶圣州的所有白葡萄酒都叫做‘莉莉丝’”。

舌头上涌起微微的涩意。

牛排在铁板上滋滋冒油，一小把青色散落其中，迷迭香的味道伴随着腾空而起的轻雾霎时逸在空气中。

苏叶喃喃。

“明明是没有希望的事情，他们却坚持了那么久啊。”

“所以，耶圣州所有白葡萄酒的后调都是苦涩的，无论谁来过这里，都没有办法将这最后的涩味去除。”袁彻宇说，“这也是为什么这款名叫‘莉莉丝’的白葡萄酒，只能属于耶圣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