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退了侍从,县尊李子云端起茶碗,示意了一下,微微抿了一口,这才开口打趣。
赵昱习惯性的窝在老宅,就算与县尊关系颇好,称兄道弟,可除了逢年过节,除非有事,否则绝不来县衙。
这也是李子云打趣的缘故之所在。
赵昱闻言哈哈一笑:“李兄言重啦。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呐。”
顿了顿,放下茶碗,这才正色道:“李兄当是知道,我历来是不喜弯弯绕绕的,有话从来直说。”
李子云点了点头,笑道:“为兄最欣赏的,也是这一点。你性子直,又不为权贵折腰,让为兄好生羞愧。”
赵昱摇头:“人各有志嘛。兄长掌理一县,治理百姓,这是于天下之大功。倒是我只管我一人,反倒有些自私了。”
李子云摇头失笑。
赵昱这才说起正事:“李兄是本县之尊,不知是否知道,那江湖乌合的英雄大会?”
李子云一听,不禁微微一愣:“那江湖游侠儿的事,贤弟不是历来都不甚在意么?”
赵昱摇头:“此前自不在意。然如今,却不得不在意。”
“哦?愿闻其详。”
赵昱于是才细细道来:“...如此如此...那长河剑派,竟要越过朝廷律法,逆天妄为,敢问李兄,难道朝中是出了什么大事而无法顾忌这些江湖游侠儿?”
这便是赵昱今日专程前来拜访李子云的缘故之所在。
原本是没有这个打算的。不过既然宰了王云涛,与长河剑派之间,便是你死我活。早早知晓内里缘故,也好心里有数。
江湖中人要乱来,竟已无所顾忌,分明与朝廷有关。而此中事,问朝廷官员,自然是问到点上了。
果然,李子云闻言,神色便是微微一沉,连连叹息几声,这才道出缘由:“贤弟是举人,也算是半个官场上的人物,为兄便也不讳言了。”
于是道:“此间消息,为兄也是刚刚才得知不久。就在一月之前,朝中生了变故。”
“小弟洗耳恭听。”
赵昱凝神。
李子云才道:“先是天子病重,不能理政。太后懿旨,令汉王摄政。汉王排斥异己,罗织罪名,大肆捕杀朝中元老,庙堂乌烟瘴气呀!”
又道:“此为其一。其二,汉王之心,路人皆知,若只此,倒也并不严峻。毕竟汉王也是个有能为的,若能登上大宝,说不得还是一件好事。关键就在此时,青州、徐州、扬州、兖州等东南六州,有乱贼举事!”
“哦?!”
赵昱不禁怔滞片刻:“原来如此。想必举事乱贼,声势浩大?!”
“然也。”李子云叹道:“长河郡所在西州,与东南天各一方,自是不曾察觉。但东南六州乱贼举事,的的确确声势浩大。有黄角者,立齐天道,妖言惑众,暗中已不知准备了多少年。甫一揭竿,从者数十万呐!”
赵昱明白了。
果然朝廷是自顾不暇了。
大秦三十三州,东南六州从面积上,超过了大秦的五分之一。一旦那黄角举事成功,大秦分崩离析,就在眼前呐!
这并不是说着玩的。别以为只五分之一,还有五分之四呢。可须得知晓,大秦本是日薄西山,各地多有拥兵自重,又有世家大族画地为王。一旦朝廷镇压不住黄角,虚弱暴露出来,这些人必定就要张开血盆大口,把大秦撕碎!
“果然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看来汉王早知大势如此,打算扭转乾坤,却...”赵昱不禁摇头。
“然也。”李子云道:“这也是为兄对汉王觊觎大宝之事并不排斥的缘故之所在。只可惜,那黄角老谋深算,想必在朝中安插了眼线。瞅准朝中剧变之时,突然发难,使汉王首尾不能相顾...唉,若给汉王一二载时间,未必不能扭转乾坤呐。”
“此乃人心也。”赵昱摇头:“王朝将末,人心思变。任凭汉王一腔雄心,怕也无能为力呀。”
两人不禁同时沉默下来。
赵昱讨厌乱世。
上辈子,南征北战几十年,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在拨乱反正。看多了易子相食,看多了饿殍遍地,看多了山河烽烟。原以为心如铁石,可到老来,回想之下,又有了怜悯之心。
不料这一世,竟又是如此。
如之奈何耶?
良久,李子云逃了摇头,颇为低沉,道:“那江湖游侠儿,不过乌合之众。却也敢于此趁火打劫...唉,黄角啊黄角,乱天下,离百姓,此人罪莫大焉!”
赵昱摇头:“事已至此,如之奈何?这江湖游侠儿在长河郡召开所谓的英雄大会,莫非西洲的驻军,已被调走?”
李子云点头:“正是。西州驻军三部,只天山郡留守一部,其余皆已调走东南,镇压叛乱去了。”
如此,其中调理,皆已清明。
赵昱道:“难怪那些江湖游侠儿要在长河郡这样的偏远地区召开集会...长河剑派要伸展触角,我与其已势同水火。李兄,七日之后,我会去长河剑派英雄大会一行。此番既是江湖几年一度的大集会,不如趁此机会,给这些江湖人一个下马威,如何?”
李子云一听,不禁惊诧:“贤弟何来这等想法?你堂堂举人,千金之子,涉险去与那些江湖游侠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