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孟德道:“陈公台属意门阀世家,与我的意思背道而驰。虽然我知道,他并非私心,但是...”
赵昱饮了一爵酒,放下酒爵道:“这天下糜烂至斯,在光武帝力挽狂澜之时,就已注定。光武依仗豪强世家的支持,才推翻王莽,因此门阀兴盛不可避免。而门阀世家享天下大权,却把义务全部推到黎民百姓头上。这是与天子夺权。孟德志在天下,与门阀世家,已经注定是敌手。不过数百年以降,门阀世家已经完成对知识和权利的垄断,民间再难出一个英才。要完成全新的革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曹孟德深深的叹息:“我曹家也算是门阀了,之前倒不觉得怎样,现在坐在这样的位子,才发觉异常棘手。又抛不开的门阀世家,少了他们,连个可用的人都找不到啊。”“所以你必须要打破知识垄断。”赵昱正色道:“只有平民百姓之中,能涌现出无数的人才,不用你动手,门阀就会衰落。”
“何其难也?”
“不难。”赵昱笑了起来:“我的造纸之法,便是第一步啊。”“愿闻其详。”
“知识传承的困难,于载体有很大的关系。竹木简牍,编刻困难,在某种程度上限制了知识的普及。这是其一。因此,我造纸,就是要打一个基础。”赵昱细细道:“大概到明后年,等到高产良种普及,兖州完全稳定之后,就可以开始着手这方面的改造。到时候我有办法。”曹孟德凝神倾听,微微颔首。“其二,如今读书,入门困难。我会想办法编纂几部易学易懂的启蒙书籍。到时候印刷出来,三五钱一本,贫民家庭也能买得起。你再普及教育到村镇,并定下律法,要求适龄孩童皆要入学。如此,百姓基数庞大,再差也能出些人才。”“这倒是个办法。”曹孟德想了想道:“高产良种让百姓家庭不虞饿肚子,能有余财,因此孩童才有机会学习。而纸张承载知识,你又新编蒙书,与世家门阀储藏的家传诗书并不类同,他们就没理由反对。再配合律法政令,一旦执行下去,必定翻天覆地。然则...”
他顿了顿道:“便是再简单的启蒙书籍,也要懂得识文断字的先生来教导。此举要挖门阀世家的根,他们必定暗中阻挠,怕是没几个人愿意去教导孩童啊。而且就算有了纸张,要把文字抄写上去,也费时费力。”
赵昱闻言,笑了。他胸有成竹道:“有纸张,要把文字印刻在纸张上,我有的办法。万八千本,三五两天就够。至于教导孩童的蒙师,也交给我来办。只从平民百姓之中,选出一些机灵的,我来教导二三月。反正启蒙而已,不需要他们有多高深的知识,二三月足矣。有了这第一批,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万,不出几年,就不怕没有蒙师可用。而其中有天赋的,让其深造,甚至可以做官为吏,不做官也能补充教育体系的高端层次,你觉得怎样?”
曹孟德听完,咀嚼回味着,脸上渐有激色,大叫一声道:“先生真是帮了我好大的忙啊!此万世之基!先生请受我一拜!”“哎!”赵昱连忙摆手:“你怎么还这样?”
曹孟德一愣,顿时苦笑摇头。
赵昱瞬即转言:“门阀世家势大,这样做必定触其痛脚。孟德可有解决之法?”
曹孟德对此,也是头疼,道:“唯有徐徐图之。”
赵昱失笑摇头:“我有一法,可解兖州门阀之患。”
“哦?”
曹孟德精神大振:“请先生教我。”
赵昱道:“我的法子很简单。就是让你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把兖州境内不听话的门阀世家清洗一遍。”
不等曹孟德开口,赵昱就详细说了出来:“陈公台有才,但我认为他的思想还是太陈旧了些。而孟德你先发布了招贤令,随后必定有许多举措,会影响到兖州世家门阀的利益。”
曹孟德微微颔首,这是不可避免的。
赵昱道:“我断定,其中一些人,一旦找到机会,必定会跳出来造反。而孟德你要做的,就是让他们跳出来。”
曹孟德微微眯起了眼睛。赵昱继续道:“我猜测陈公台大概会...那么就给他机会。他必定会攒连一些人出来...”
曹孟德听了,先是叹息一声,然后道:“然则就算陈公台真会走到这一步,可他知道先生你的一些本事,怕是轻易不敢动弹。”
赵昱笑道:“那就给他敢动弹的理由。时机到了,我随便找个理由,说要进深山老林闭关什么的,那还不简单?”
曹孟德心里赞同了赵昱的设想,随后两人就细节上进行了一番讨论。
“要给他们一片自留地,我看陈留就不错,那样他们才能安心聚到一起。”
“只世家门阀,没有力量来造我的反,必定要引入外力。只是不知是谁。”
“先不管是谁,到时候谁来谁死。关于陈公台,我只是先作个设想,或许不是他。但你必定要用世家的人,于是他们就有内应。许多地方,你可以对内应放松,但唯独精钢锻造的兵甲,要严防死守。然而却也要给他们一些假象——你择一个地方,状作是囤积兵甲的地方,假装严防死守,当作饵料,他们若要造反,必定会想办法夺取这个地方,那就让他们夺取...”
“这好办。把军中使用过度而淘汰下来的,稍稍装饰一番,找个地方一放即可。”
“这些都可以安排下来,但机会却要掌握在自己手中。对世家门阀的逼迫,要拿捏住一个度,若看到时机正好,就狠狠的逼迫,逼他们反。然后打开口袋,等着跳进来。”“造反了,当然没理由放过。矫枉过正都无所谓,正好藉由他们造反,来一次大清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