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岳立于卧牛石上,观摩鞑靼人的战阵,不久,便见鞑靼人阵中出万骑,缓缓而来。
初时慢,及渐快。但到一千五百步时,又放慢,至千步,玄石坡上的炮阵都已经准备好发炮了,却止步,擦着这条线往一旁过去,又回本阵去了。
这一阵过了,又有万骑而来,如此往复,分明挑衅,却不深涉半步。
钱岳神色肃然,唤来诸部将:“此前一应布置皆已无功。看来鞑靼人不会轻易冲阵。”
一部将道:“可恼可恨。鞑靼人往复挑衅,将士怒气难捱。末将请令出击,请将军下令!”
钱岳摇了摇头:“骑兵不能轻易出击。”
道:“鞑靼人非不善战。草原是其主场。早先我大抵是想差了。如今鞑靼人在千步之外游弋挑衅,若发炮击之,倒也能打的。只是无法扩大战果,炮火一旦凶猛,未免吓退了鞑靼人,于我思路不合。”
沉吟片刻,钱岳眼神露出一抹凶狠:“鞑靼人无非是诱我出阵以战。令我弃玄石坡、壕沟,于旷野之中野战,教我一应计较落空。彼时野战,四面攻我,听说鞑靼人攻战时犹如狼群,此起彼伏,一浪接一浪,不可停息。一旦围攻,破我军阵,他便可大功告成。”
说到这里,钱岳嘿嘿冷笑起来:“但他又怎知我强兵凌厉?!”
“诸部将!”
“在!”
“鞑靼人既然要与我争锋旷野,而耽搁亦无甚意思,我便如了他的意。各部听令:下玄石坡,结圆阵。炮兵于内,铳兵于中,枪兵在外,骑兵立刻遁出,游弋周围,寻机冲击鞑靼人的本阵,我们主动出击!”
“喏!”
这边玄石坡上,甲兵如潮,远远望去,好似一台巨大机器的渺小零件,在齿轮转动,很快形成一个巨大的圆阵,朝着坡下滚动下来。
吴克善见之,不禁道:“这汉人的将领颇无耐性。我以为他能坚持个一天半天,没想不到一个时辰,便按捺不住了。”
道:“诸部做好提备,待敌过两千步,击之!”
又道:“索诺木领万骑至西,察罕至北,满珠习礼至南。我自坐镇本阵。把汉人包圆了,休要走脱一个。让汉人看看成吉思汗的子孙,有多少威风!”
又道:“弼尔塔哈尔,给你五千骑。”他指着从玄石坡后冲出去的三千汉人骑兵,道:“杀了他们。”
弼尔塔哈尔是吴克善之子,正是年轻气盛之时。闻言道:“父亲放心,孩儿必杀尽汉骑!”
然后把手一伸:“跟我来!”
当下五千骑出阵,在草原上划过一道明丽的弧线,绕开主战场,直扑三千汉骑而去。
圆阵之中,鞑靼人的动静,钱岳看的一清二楚,道:“鞑靼人的主意怕是打错了。”
便不再关注三千骑。
此时,鼓声渐起,而号角苍茫。高天之下看去,但见一个九千人组成的钢铁轮盘从坡上碾压下去,而远处,一彪一彪的鞑靼人骑兵,从本阵之中冲出来,或绕南,或绕北,随着钱岳所部跨过三道壕沟,逐渐呈现出包围之势。
钱岳所部稳如泰山,圆阵缓缓移动,及至于千步之外,背后已有鞑靼人的骑兵,将之与玄石坡割裂开来。
如是,南北东西,四面皆骑。九千甲兵被围当中,及至于皆距千步,鼓声戛然,圆阵哐当一声,立而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