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域中人多年来被封魔谷阻绝于此,生活了近千年下来了。这里地域广阔,三面环峰,皆是悬崖峭壁。倒也不是只有封魔谷这一条出路,其后翻过山去,倒是还有一条路。只是那条路蔓延着一望无际的沙漠,闯过的人,皆是有去无回。
生活在这里近千年的魔域人,从来都是一次次地举兵而出,从未想过会有朝一日,有人能凭一己之力肆虐整个魔域。自魔殿中出来已有四天了,浑身鲜血的忏悔,自己都不记得,亡于这封神古剑之下的魔域人有多少了。
虽然每一次古剑落下,忏悔的心中都会多一份愧疚,可是他至今为止,已然是停不下来了,若是不能除魔务尽,那封魔人所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直到那一日,忏悔将手中封神古剑,指向一名年不过十二三,梳着个马尾辫,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煞是可爱的小女孩时,其颤抖的双手,却是再难进分毫。
看着那一双纯净地眼睛,含着泪花看向自己的时候,忏悔此刻的心,已然麻木了,自己之所行是对是错,也已然模糊难辨了。无尽的愧疚之感,终是使他清醒了几分,只是那股无尽的杀意,却是怎么也按捺不住。
望着眼前血人一般的忏悔,小女孩的泪水无声地滑落着。颤抖着双唇,看着以往熟悉的身影,一个接一个地倒在血泊之中,再也没能站起来了。女孩怯弱的声音传来,直击着忏悔的灵魂:“阿爹,阿妈,陈叔叔,张阿姨,都是好人,为什么?呜…”
此刻小女孩口中的每一个字,都如一柄利剑一般,来回穿梭着忏悔的心。那柄高悬的利剑,终是放下了。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忏悔伸出满是鲜血的手,想要抚过小女孩的脸颊,擦去她眼下的泪花,可是看着自己仍在滴落着鲜血的手,忏悔又收了回来。
半蹲了下来,看着小女孩悲痛的模样,忏悔小心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擦了擦眼泪,好容易镇定下来,回道:“我叫梦恬。”
点了点头,忏悔将封神古剑向其递了过去:“梦恬,好孩子,拿着它,杀了我。算是给你魔域之中,枉死于此剑之下的人,赔罪了。答应哥哥一件事,等你长大了,将此剑送还封魔谷去,可以吗?”
名叫梦恬的小姑娘,并没有接过剑来,只是看着忏悔,大声道:“我知道你是封魔人,可我魔域里的人,并非都是魔!我不要杀你,杀了你,阿爹阿妈能回来吗?你既有通天的本事,为什么不终结了我们魔域与封魔人的恩怨?为什么只有杀戮?为什么?呜…”
这一声声地质问之下,忏悔血红着眼睛,浑身都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是啊,为什么…
小女孩虽年纪不大,却一语中的,自己这一身的修为,难道只为杀戮之后的自裁吗?这样做,既对不起冤死的魔域之人,亦对不起封魔谷的栽培。
收回封魔古剑,忏悔站起身来,看着名叫梦恬的小姑娘,说了声:“对不起…谢谢你。”便转身消失在了魔域之中。
又半月之后,血人一般的忏悔,终于回来了。回到封魔谷后,忏悔一言不发地跪在了历代封魔人先辈的灵牌之前,口中反复地念叨着:为什么…
见到忏悔安然归来,浑身的血渍,不用问也知道他这些天都经历了什么。封魔谷主与剑圣二人,皆是摇了摇头,深叹了口气,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劝慰。
魔域中的事情,谷主也是知道一点的,可是那些人身上所学的,依旧是释魔功。谁能保证,这些人入世之后,就真得都将这套功法化邪入正了。谁又能保证,千百年后,这些人又真得能根除魔性了,谁也不知道。
至于忏悔之所为,若说他是对的,那些个安稳度日,枉死之人的冤屈,又该向谁讨要。可若说他是错的,那又将历代封魔人的血泪置于何处,这除魔有错吗?错的只是这天意,一个“命”字罢了。
缓缓抬起头来,两行血泪自忏悔眼中流下:“师尊,弟子不明白,弟子过不去心中的那道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