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都是和他从阿格里一起走出来的同乡,也是亚历山大手下最勇敢的士兵,尽管伤亡惨重,顽强的阿格里人却抵挡住了比他们多得多的敌人,这甚至让对面的教皇军感到诧异和难以置信。
那些佣兵不明白这些南方山地人怎么会这么执拗,他们简直就和那些来自阿尔卑斯山的瑞士疯子一样不可理喻。
同为山地人的倔强居然让这些阿格里疯子在付出重大伤亡后只是向后撤退了一段,而不是早就应该出现的亡命逃窜,而且他们在刚刚退到胸墙后面,就又立刻重新聚集起来,而且在接应上来的同伴帮助下,这些蒙蒂纳军队居然立刻以胸墙和几道壕沟为依托,向着试图趁机冲击上去的教皇军展开了迎头反击。
卡罗手里扳着个弩弓,他已经有些时候没有使用这东西了,不熟悉的感觉让他很快就娴熟装好弩箭,在站稳向着目标瞄准之后,卡罗甚至不需要猜想也知道对面那个家伙逃不掉了。
凯撒就是在这时候被押到亚历山大身边的,他正要开口,恰好看到前面一个佣兵似乎发出声惨叫栽倒地上。
凯撒看着那个影子犹豫了一下,然后有点可惜的轻叹了一声。
“怎么,你认识那个人?”亚历山大也看到了那个被卡罗射中的佣兵,从那人的衣着可以看出那应该是个军官。
“我认识他老婆,一个很风骚的女人。”凯撒在卡德隆的帮助下小心的下了马,然后忍着胸口的疼痛依靠在后面马身上看着亚历山大“告诉我你想干什么,还是以为这样就能威胁我的军队?”说着,凯撒向胸墙外面看了看,当他看到又一队士兵向胸墙涌来时,他露出了微笑“不管这是不是杰弗里耍的阴谋,我得说这些军队并没有让我失望,如果你不想再继续这么损失下去就立刻命令你的人停战,别忘了我的军队比你的多。”
“这话也正是我想说的,”亚历山大向着里窝那的北翼看了眼“我的人的确没有让我失望。”
说着,亚历山大不再理会凯撒,看着已经冲到胸墙前不远的敌人,他从一个猎卫兵手里拿过火枪,随着发出一声“跟我来!”的呐喊,亚历山大带着他的猎卫兵投入了战斗。
长矛在戳刺,短戟在挥舞,而一柄柄的宽剑则会突然从盾牌后面猛刺出来。
双方隔着胸墙相互砍杀着,当看到亚历山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们当中时,阿格里人因为兴奋纷纷发出了吼叫,而猎卫兵的加入,瞬间让快要崩溃的阵线稳定下来。
亚历山大挥了几下剑,但是却都没有砍倒敌人,每当他试图冲向某个敌军时,保罗·布萨科和紧跟在四周的几个猎卫兵就会先用火枪轰上一轮,然后就挥着马刀扑向那些密集射击下的漏网之鱼。
蒙蒂纳军队之前似乎因为无所事事挖掘的工事在这一刻发挥了作用。
士兵们躲在堑壕和胸墙后面凭借这些虽不坚固,却在这个时候起到了重要作用的工事后面,顽强的抵抗着敌人。
当看到亚历山大带着他的猎卫兵冲上来时,卡罗开始向着手下士兵们暴躁的咒骂起来。
他几乎是连踢带踹的驱赶着所有站在他身后士兵,甚至连那些阿格里老兵都被他毫不留情的骂成了“废物”“胆小鬼”“软骨头的蛆”。
“冲上去,看到没有他们人数比我们多可他们过不来,我们有800人,只比他们少一半,冲上去!”
卡罗的喊声在阵地上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当他喊着“我们只比他们少一半”的时候,阿格里人发出了近似嘲笑的应和叫声,而这叫声也影响了其他被教皇军的人数吓到的士兵。
“我们只比他们少一半!就少一半!”
越来越高亢的吼声在胸墙前此起彼伏的响起,在这喊声中,蒙蒂纳人居然开始发起了反攻!
凯撒愕然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他不明白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蒙蒂纳人居然在人数明显少于对手的情况下主动发起了进攻。
那些蒙蒂纳士兵他们不但重新冲到胸墙前和另一边的敌人对峙厮杀,一些过于冲动的甚至试图翻过墙去和教皇军短兵相接。
尽管这么干的立刻为他们的冲动付出了惨烈代价,但是一度险些动摇阵线却稳定下来了。
凯撒疑惑的看着,他不明白亚历山大要干什么,要知道这样是根本无法让他获胜的。
想到这里的凯撒忽然扭头,他的眼睛紧盯向里窝那城的北边。
与此同时,亚历山大也趁着眼前敌人被稍稍打退时看向北方。
教皇军出人意料的比之前快得多的发动了进攻,而这次远远看着对面整齐的队形和密集的矛林,卡罗的心不由向下沉去。
他知道这应该是一支新的分队,看着隐约有些眼熟和紧随其后的另外两面旗帜,他不禁紧张了起来。
教皇军的所有分队,终于全部出动了!
凯撒在后面也看到了那几面旗帜,他比凯撒更清楚这些旗帜出现在南翼意味着什么。
他的心里骤然升起了希望,即便已经隐约猜到亚历山大的目的,但是他知道只要赶在亚历山大的北翼的进攻奏效之前击溃眼前的卡罗,那就意味着胜利依旧是属于他的。
看到了正在几名猎卫兵的保护下退到阵线后面的亚历山大,凯撒立刻不顾监视他的士兵的阻拦大步走了过去。
“投降吧贡布雷,你没有机会的,”凯撒大声的说“你的人根本来不及救你,别忘了我的所有军队都已经想你包围过来了,我有3000人!”
“而我只比你少1000。”亚历山大淡淡的回答。
就在这时,他们都听到了教皇军发动进攻时传来的隆隆脚步声。
一个教皇军骑兵迫不及待的向前冲着,他看到了个似乎是落单的蒙蒂纳步兵。
那个蒙蒂纳士兵身上看上去鼓鼓囊囊的,应该是带着不少的东西。
按照佣兵们习惯,很多人是更愿意把全部家当带在身上的,因为不论是寄放在别人那里还是藏在什么地方都是不保险的,而佣兵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也让他们更愿意随身带着自己的财产,好方便随时随地的花用享受。
那个蒙蒂纳人身上显然有不少好东西。
骑兵心里捉摸着,他觉得自己要发笔小财了,所以立刻催马追了上去。
他手里的一根简单的刺矛在空中带起一阵呼啸,这个骑兵相信就只是这样就足够吓住前面那个倒霉蛋,让他乖乖把财产交出来了。
越来越近,就在骑兵准备向着那个蒙蒂纳士兵投出刺矛时,他发现那个刚刚跑上土坎的蒙蒂纳人居然停下了脚步。
是被吓坏了吗?
骑兵稍一迟疑收住了投出长矛的手,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土坎后传来的隆隆闷响。
经验告诉他对面正有一支数量众多的骑兵队伍从土坎后冲来,然后这个骑兵就看到了一股如旋风般出现在土坎顶端,向着他席卷而来。
不等这个骑兵看清对方面目,随着闷响,迎面射来的一枪打穿了左眼,骑兵当即坠马。
马蹄狠狠敲在地面上扬起烟尘,从那个趴在满脸血污已经咽气的骑兵身边奔过,然后是更多的步兵。
他们的目标,是教皇军因为不住向南移动而暴露出来的右翼!
奥孚莱依又是深深喘口气,当他决定等待时机的一刹那,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可这种稍纵即逝的灵光一闪却又让他难以把握。
所以即便是当终于下达了向教皇军发动进攻的命令后,他依旧感到心中忐忑,不知道自己的决定究竟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远处激烈的厮杀声让奥孚莱依心头无比焦虑,他知道自己肯定会遇到依旧监视着自己方向的教皇军,但是正如伯爵不惜决定用他自己和凯撒做为诱饵时判断的那样,教皇军会被不知不觉的吸引向那个旋涡。
那么,他所面临的敌人将会因为被引向了南翼而在不知不觉中暴露出他们的弱点。
奥孚莱依相信伯爵的判断,也正是因为这个,他才在需要做出决定时最终下定决心等待时机。
波西米亚轻骑兵速度是可怕的,甚至有传说当他们挥舞马刀把敌人的头颅砍下来时,敌人的脸上都还会挂着笑容。
奥孚莱依不知道这些传说是不是真的,但是当他看到冲在最前面的波西米亚骑兵,以令人咋舌的速度如疯狂的旋风般掠过一群来不及反应的教皇军步兵侧翼时,一直压抑的奥孚莱依终于发出了一声按捺不住的呐喊!
10月26日下午,天色擦黑的时候,经过一个下午的鏖战,蒙蒂纳军队的北翼向着教皇军的右翼发动了进攻。
“一直以来,我们都认为高尚的身份与卑劣的行为总是不能相互并存的,但是今天我却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结果,一位贵族为了实现他的目的,而不惜使用了并不能为大多数人所齿的手段,并且最终依靠这一手段达到了目的,这让我不得不在高尚与卑劣这两者之间产生了疑惑。做一头高贵的狮子还是狡猾的狐狸,这是个选择。”
1497年10月27日,马基雅弗利与里窝那战役后做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