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吉诺目光涣散的看着出现在小溪对面的那些身穿深红色军装的身影。
那些有多少人?
1000或是2000?
可这又有什么区别吗?
卡尔吉诺知道自己失败了,或者当他向蒙蒂纳进军时候就已经注定了这个结果,因为蒙蒂纳人显然拥有着比他想到的更加强大的军队。
或者是当他决定放弃围攻蒙蒂新堡,转而迎击亚历山大的军队那一刻,注定了他的失败,因为他显然错误了判断了守卫堡垒的蒙蒂纳军队的行军速度,还有就是作为城堡守将的奥孚莱依的进取心。
如果是卡尔吉诺,他是绝不会轻易离开城堡的,这样也许会受到君主的厌恶,但是与冒险相比,卡尔吉诺认为这太不划算了。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他对蒙蒂纳援军在距离上计算的失误。
卡尔吉诺是相信自己判断的,所以哪怕是才想到奥孚莱依会派出援军,但是他依旧认为自己有足够的时间能够分别应付两个方向的敌人。
先击败亚历山大,然后回头痛击仓促赶来的奥孚莱依,为了这个卡尔吉诺不惜放弃有利地形,主动向亚历山大发动了进攻,目的就是速战速决。
而这一切看似冒险,可对卡尔吉诺来说却很有把握的决定,都是来自一个对他来说十分准确的判断,那就是蒙蒂纳的援军不可能用一天的时间走往那一大段路程。
因为还没有任何一支军队能够做到。
现在,看着出现在对面溪岸边的蒙蒂纳人,卡尔吉诺却只能咽下一口苦水。
“撤退,命令所有部队向右翼靠拢。”卡尔吉诺发出了命令,他没有再看第二眼,甚至没有考虑是否应该做出抵抗,而是直接就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身边的人虽然惊慌,可在听到命令后还是不由一愣,而卡尔吉诺已经不再理会他们,而是由仆人帮着翻上马背,然后向望过来的传令兵大声命令“告诉所有部队,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很感谢他们的勇敢与付出的牺牲,现在他们要做的是立刻离开战场。”
传令兵这才醒悟过来,他张嘴似是要询问什么,随后却立刻带转马头,向着远处没命飞奔。
热那亚人的阵线动摇了,先是进攻莫名其妙的停止下来,然后所有的军队开始纷纷与对面的敌人脱离交战。
尽管这么做给他们带来的损失伤亡是巨大惨重的,但是所有的热那亚指挥官们却好像发疯似的,不顾一切的向后退却。
第一支反击的蒙蒂纳队伍出人意料的是一支由阿格里新兵组成的大队,这些几乎没有一个人不负伤的新兵,特别是当他们的队长阵亡后,这支军队几乎瞬间即将崩溃。
但是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一个秃头老兵稳住了他们的阵脚。
那个后来知道叫旦福的老兵毫不留情用一柄铁锤打翻了两个试图转身逃跑的士兵,然后在几个老兵的支持下他们用火枪逼迫着那些新兵紧守阵线。
这样的结果就是当这些阿格里新兵以为自己这些人可能第一战就死在这远离家乡的荒郊野外时,热那亚人却忽然大乱起来。
在这混乱的战场上人们往往并不知道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究竟发生了什么,所以因为担心是圈套,这些阿格里新兵只是呆呆站在那里看着热那亚人慌乱的向后退却。
但是旦福却发现了这异样的变故。
热那亚人在就要取得胜利前夕的异常举动,让旦福即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立刻意识到了可能发生了什么出人意料事情。
于是旦福做出了个大胆的决定,带着那些原本已经快要垮掉的新兵,向着热那亚人主动发起了进攻。
即便是旦福自己也知道这么做是多么疯狂,或者说是愚蠢更加合适。
但是他也知道这些阿格里人实际上已经到了彻底崩溃的边缘,在下一刻热那亚热人也许只需要伸出手轻轻一推就能把他们的阵型彻底击溃。
所以当他迈出第一步时,旦福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他觉得自己这么做不但是勇敢,也是虔诚。
身后的士兵们有些犹豫,但是长久的训练还是让他们习惯的跟在这位“大叔”的身后向前迈步。
而且热那亚人看上去也的确显得很慌乱,而当接近时,阿格里人已经确定热那亚人其实是很恐慌的。
这种恐慌并非来自对敌人的畏惧,而是来自整支队伍近乎不顾一切的移动。
那些军官们难以理解卡尔吉诺的命令,或者说当他们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之后,因为恐惧而更加惊慌的举动,令手下的士兵们的慌乱险些变成溃败。
卡尔吉诺驻马在一个略高的缓坡上,他看到了对岸的蒙蒂纳军队前锋已经纷纷在岸边举起了火枪,随着整排的烟雾飘起,距离岸边最近一些热那亚士兵有的已经纷纷倒地。
一队热那亚人试图蹚水过河,但是虽然不深却也快到膝盖的小溪阻滞了他们前进的速度。
那些士兵在水里用力迈着步子,但是他们当中很多人却注定不能越过这条并不深的溪流。
又是一排子弹迎面射来,一个士兵的脖子被瞬间打穿,他跪下来,大半个身子浸泡在溪流里,脖子上的血水不停的流进河里染红了溪水。
然后他的身子微微一软,向旁边倒去,溪水托举着他已经失去了生命的身体时沉时伏的向下游漂去,伴随在他身边的,是大片已经变成深红的溪流。
卡尔吉诺面无表情的看着河面上发生的一幕,同时他又向亚历山大阵线的方向看了看。
“居然还没有进攻。”
卡尔吉诺露出个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嘲讽的笑容,他这表情在这个时候让旁边人随从们看了不禁面面相觑,有人甚至开始有点怀疑他是不是精神已经错乱了。
“大人,或许我们不该撤退,那样也许……”
“也许什么?”卡尔吉诺看了眼说这话的那个人“或许我们不会立刻惨败,甚至也许还能在被敌人彻底夹击之前击溃贡布雷?”
卡尔吉诺的反问让那个人脸上露出了不安,这的确是他想要说的,而且在开口之前他甚至还想到了这番话也许在议会里说又会是什么样子。
看着这个手下闪烁恍惚的眼神,卡尔吉诺似乎已经看穿了这人的心思,他慢慢调转马头望着已经开始移动起来的亚历山大军队。
“即便我们取得了胜利,可是你们认为我们会遭受多大的伤亡,这样的伤亡你们认为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看到身边的军官们听到他这话神色各异,卡尔吉诺嘴角挂起一丝嘲讽的冷笑。
“大概你们认为我是在说因为伤亡过大可能会受到议会的申斥,可实际上只要我们能夺取蒙蒂纳,这些申斥就会变得微不足道,我说说的是你们难道认为威尼斯人会放过这样一个难得的机会吗?”
军官们露出了意外的神色,他们当中很多人根本没有想到过关于威尼斯人的事,作为军人,他们的眼里只有眼前的战场,却根本没有想过战场之外的东西。
“而且这样的情况下你们认为我们还能取胜吗?”卡尔吉诺自嘲的笑了下“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多的把军队带出去,要知道接下来我们可能就要面对威尼斯人了。”
军官们露出了恍然的神色,他们当中有些人望向卡尔吉诺的眼神甚至多少有了些变化。
这一战也许卡尔吉诺的确输了,但是在某些人的眼中,他却是又取得了胜利。
至少通过这一战,热那亚人已经知道这个卡尔吉诺家的年轻人已经从一个纯粹的指挥官正在向着政治家蜕变。
卡尔吉诺的反应是迅速的,这甚至超出了亚历山大的意料。
所以当他从听到的报告中知道奥孚莱依的援军已经到达,而后立刻下令反击进攻时,热那亚军队的整个右翼已经脱离了战场。
甚至有几支部队已经在更远些的地方建立了一条虽然薄弱,却在这个时刻显得异常重要的战线。
越来越多的热那亚人向着那条竖起了指挥官旗帜的阵线跑去,尽管在他们的身后是开始穷追不舍的蒙蒂纳军队,而时不时的还会有波西米亚骑兵如紧盯猎物的狼群般趁机撕咬,但是热那亚人还是顽固的向着那条似乎随时都会动摇的战线跑去。
这样的撤退无疑成为了追击者们的猎物,波西米亚人开始了他们的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