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夏侯婴是刘邦的御手,是车队长,那么郑忠就是他的保镖队长。
群臣诸将见刘邦让郑忠护送侯公,大多认为有些过,郑忠作为郎中陪伴王驾,虽兼有护卫之职,但是颇有谋略之人,有些小题大做,但没人敢这么说。
出来混关键是知道自己的长处,郑忠欣然领命。
侯公观郑忠非常人,躬身拜谢,“多谢大王,除此外,侯生仍需大王准许吾修改合约范围。”
此言一出,众人眼睛皆一亮,陆贾出使未成功,但却做好铺垫,下一位使者再去会有一个略高的台阶。
这本是汉庭内部商议出的结果,如今这侯公并非常年追随刘邦之人,怎么就知道要修改约定,而且要修改成什么样,亦未可知。
准许其修改合约,这个权利相当大。
刘邦微笑道,“侯公直言无妨,寡人欲知详情。”
侯公只说出四个字,“鸿沟为界。”
此言一出,众人讶色,尤其是樊哙和夏侯婴,觉得此种修改有点大。
果然候公又补充一句,“鸿沟以东归楚,鸿沟以西为汉,从此楚汉和睦,天下安康。”
鸿沟以东归楚,这句震感实在太大,夏候婴、樊哙、刘交、华寄、元顷(商议迎回人质时招其商议)等皆认为此言太损大汉利益。
此时的燕相、韩王姬信、中尉靳强等皆不在帐内,但军中诸将早就知道大汉所占据的疆域。
东郡先后被卢绾、刘贾军以及灌婴军扫平,西楚目前也没有兵力再去镇守东郡,薛郡不久前也是被灌婴扫平,连项声都灰溜溜的逃跑,
西楚淮北大片疆域已经归汉,如今连彭城都丢失,可以说大汉已经将西楚的核心地盘吞噬掉。
韩信再派军南下,占据彭城,那么即便项羽回军夺彭城也不会那么容易的。
泗水郡、薛郡(又称鲁地)这两郡可是西楚的核心要地,京机重地,好不容易拿下,现在一句话就还回去。
说的好轻松!
被千里转运粮草,成千上万的大汉士卒战死沙场,才取得这些城池,多么不易,说割舍就割舍,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刘交看一眼刘邦,见刘邦那如常的神色下也有些微微动容,便问道,“先生,可否少吐出些?”
吃下去的再吐出来,是不太容易,刘交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询问能不能再降低些汉的损失。
侯公摇头,“以项王之心性,能答应否?汉王之父,价值如何?”
两连问让刘交不知所措,尤其是最后一问,刘交直接愣住。
此时的侯公尚且不知眼前的刘交和刘邦其实是一个爹。
自己的爹参价值几何?
刘交怎么作答,试问此问谁敢作答,刘交自然不敢大逆不道的说这些城池重于刘太公之命。
刘交脸色有些苍白,对侯公施礼,随后归位。
刘交的碰壁,使得群臣诸将大气不敢出。
没人敢拿刘邦之父的价值和那楚地城池做比较。
此前刘邦的脑海里还在琢磨着楚地的事情,不久前还接到灌婴的回报,说彭城一带尽数归汉,留、沛、薛、萧、相等已经撤换旗帜,其中还提到一名燕都尉翟盱,
说此人作战非常勇猛,虽然是燕将,但是非常为汉卖力,连下楚地九城,此功灌婴不敢隐瞒,上报给刘邦。
此刻灌婴正在进攻苦、谯一带,战时虽紧,但汉已占据优势。
也就是说现在的情况,楚已失去根基,后园丢失,而汉依旧有完整的关中做支持,虽然民力匮乏,但好在有个安稳的后盾。
失去后盾什么样,刘邦比谁都清楚,因为他有过这种刻骨铭心的体会,想当年雍齿丰邑版变就是例子。
没有家回,白日尚能折腾,高来高去,不怕啥,可一旦夜晚才会体会到那种孤独和寂寥。
故而刘邦也认为大汉占据绝对的优势,胜负或许就在一念之间,可谁让自家老爹和老婆在别人手里,而且萧何也表示关中有些被掏空,这才想着缓一缓。
即便是缓一缓,刘邦也时不时想起张良的来信,也非常认同张良的观点,合约这种东西最不靠谱,项羽最先撕毁怀王之约,先前更是有列国混战撕毁合约的例子,
认为此乃缓兵之计,要随时做好伺机而动的机会。
可现在侯公提出鸿沟为界,以此为约,他自信可以迎回太公,还天下太平。
刘邦不得不深思,这么做到底对不对,是否对得住那些战死的士卒,是否对得住还在各地征战的汉将。
可孰轻孰重,刘邦心中还是有一杆称,开口道,“可……就鸿沟为界,侯公如能完成出使,封万户候。”
诸将以为侯公会欣喜异常,并感谢刘邦的慷慨许诺,谁知侯公道,“万户候,不敢当,寸舌之功,岂敢与悍将争功,侯生不过愿使战火平息,将士归家,夫妻、父子得以相聚耳。”
刘邦微微一笑,对这位侯公的心胸都是很佩服,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可敬。
刘邦授权给侯公特权,言出使时他可以便宜行事,将刘太公和吕雉安然接回,便是不世之功。
侯公对刘邦的最高授权倒是没有多少激动,而是非常平静的要求刘邦尽快起草合约,并盖上汉印,尤其还要盖上刘邦的私印。
提到盖私印,因为之前陈平曾提示过,此不过缓兵之计,楚不会当真,汉更不可当真,等到项羽回过劲,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可如果盖上私印,一旦有变,恐怕会是永远的污点,会背上撕毁合约、背信弃义的骂名。
合约是什么,强者的脸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