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儿温柔地抚着我的脸,即便是我真的做错了,她亦不忍责备,只是好生宽慰道:
“这世间阴错阳差,又何尝不是一种缘法。晨,你无需如此自责。”
“它才方一现世,便引发了如此争斗,实在不难想象,将来又会有何种祸事接踵而来?也许我真的是做错了。”
一脸想到方才那黑衣人与那师兄弟二人搏杀争斗后的场景,望着着满地疮痍,也就不难想象当世人知道传国玉玺已经重现人间之时,新一轮的争斗又将继续开始,而且感觉永无止境,而它上一轮的出现,便几乎让我玄远叶家家破人亡了。
“我应该毁了它的。”
这是我痛定思痛后,得出的结论。
这个时候,我便越发觉得自己是做出了什么罪大恶极之事而不能原谅自己!
琬儿察觉到了我情绪的异样化,想要及时制止。
“晨……”
我似着了魔一般,不断的自我询问和自疑着。
“我当时为什么没有毁了它?”
“晨……”
“为什么,为什么啊……”
“因为那是你的母亲曾用『性』命守护过的东西啊!”
琬儿的一句话,顿时让我的自我质问戛然而止,而我的眼泪却已经开始不受控制的肆意夺眶而出了……
我的心绪竟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
……
拥有一个如此知晓彼此心意之人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我从未像现在这般,感恩着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哪还敢再抱怨些什么呢?
琬儿心疼着眼前这冤家的伤悲,还有那似乎怎样都流不完的眼泪,心也跟着揪起来似的,忙不迭地伸手去为她擦拭着那如雨一般的泪珠儿,这应该是这冤家在自己跟前哭得最无声且最为悲伤的一次了。
忍不住倾过身去在这冤家眼角边落了一吻,那咸咸而又湿润的泪水所蕴含着的苦楚,竟似让琬儿也忍不住微微蹙眉了。
“别怕,有我在你身边呢。”
琬儿环抱着我,温柔着,如是说。
仅此一句,我便安心了。
……
待琬儿帮我梳好发髻再用木簪将长发盘好后,我又成了原来那副玉面郎君的模样,我也说不出现在自己是怎样的心情,只是觉得所有的情绪在那一刻就被放空了,心里和脑海中都是空『荡』『荡』的,略微呆了一阵,也很快便缓缓的恢复了精气神,因为我知道身边一直有她在不离不弃的守护着。
琬儿从身后抱住了我,与我亲昵的耳鬓厮磨着,我亦忍不住满心欢喜的回抱住了她,只觉得只要有琬儿在身边,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啊,对了,我的梁冠还落在塔顶上呢。”
我这时候才醒过身来,忍不住开口说道。
琬儿顿觉哑口无言,这个时候说出这番大煞风景的话来,这是有多么不知情识趣呀。
“那你要上去拿么?”
琬儿在话语间带了点试探的味道。
她在想什么我自是知道的,这点胆量我还是有的,毕竟我可是当着自己的父亲的面亲口承认了自己对琬儿的爱慕之情的,脸皮太薄的人可没这胆量干这事儿。
“那自然得去拿回来的,不过,媳『妇』儿,你得陪我一起去啊……”
我旋即一脸坏笑的望着琬儿,向她使了个特别的眼神。
然后,我看到琬儿的脸竟开始微微泛着红晕了。
嗯,也是呢,这也算是媳『妇』儿第一次见公婆了,只是这第一次见面,却并不似寻常人家那般的温情。
“我认定了你,父亲也没有理由再反对我们了,而我心里也一直期盼着他能接纳我们这段感情,不过以他那般蛮横固执,只怕是很难说动的了。”
我知道,其实琬儿也很想郑重其事的拜见父亲的,因为她待我是真心的,自然也会视我的父母为她的父母,而我也亦然。
只是我太清楚父亲的脾『性』了,他早已不是我幼年时所见的慈爱模样,而我所见到和认识的,是我成为高辰之后一直都对我十分严厉督促的师尊,那个拥有无上智慧并一手教导出了我和师兄和谦还有其他几位师兄弟的旷世奇才,那个不断的提醒并教导着我,成大事者便必须要斩断儿女私情并且为达目的可不择手段的权谋家和诡辩者!
这么多年来,虽然他在我身边,可我却从未感受到一丝一毫来自父亲对待女儿该有的那种偏爱,就连叔父,那个与我其实并无血脉相系的高家的叔父,都曾以长者的慈爱之心待过我,而我的父亲却只是一心一意的将我一手训练成他最想要的那一颗棋子,然后无所顾忌的控制并摆布着原本属于我的人生!
所以,当他摘下面具以父亲的角『色』出现在我眼前之时,我除了满眼的不可置信便是觉得不是他疯了,便是我自己疯了……
就连现在,我心里也依然无法将他视作我的父亲,而只能将他视作我的师尊。
也许,我并不了解我的父亲,可我,十分了解我的师尊。
而琬儿是我所珍视的人,我不能让琬儿因为我而受到伤害。
“晨,我既是你的妻子,也是理当亲往拜见父亲大人的。”
琬儿感觉出我与父亲之间的芥蒂之心,她是我的妻子,便免不得为我思虑周全,更是不愿见到我们父女两人反目。
我很感激琬儿的体贴贤惠,牵着她的手也不觉紧了几分,言道:
“儿女间感情纠葛,从不是他心中牵萦之事,所以,琬儿,对于他是何态度,你也无需过于介怀。你与我同去见他,若能了却这段心事儿便是好的,若不能也无需刻意强求。除去这点私情,我想着你我所求最多的也该是为这天下苍生所想才对!”
我想告诉琬儿的是,我并没有忘记自己对琬儿所许诺过的事情,我想与她并肩而立,想要与她一同担负着天下苍生的命运……
琬儿闻言,望着的目光也是多了几分欣喜与宽慰,向我微微颔首祝福道:
“好,愿一切便如你所愿。”
我忍不住伸手去抚『摸』着她的脸,有怜爱也有无比的疼惜,我知道的,琬儿为了我实在是委屈太多太多了。
“你怎么这么傻呀,明明有机会拿到那颗传国玉玺的……”
终究,我还是忍不住发出了这句感慨来,因为萧珝应该能当机立断,做出最符合她军人职责所在的那个决定的。
“你还不是一样傻么?”
琬儿莞尔一笑,动人心魂。
是啊,我们都是一样的傻呵。
我们都不想要什么传国玉玺,最想要的,还是彼此啊!
“我会好好弥补这个错误的。”
旋即,我动情地吻上琬儿的眉心。
“你说过的,若是我不小心做错了事情,便好好的担负起自己应该担负的责任来。”
“嗯,我信你。”
旋即我互相微笑着凝望着彼此。
……
等休憩的差不多了,我先站起身来向琬儿发出了邀请,两人手牵着手开始缓缓漫步在这座宏伟的佛塔之中,毕竟在这样一处闻名天下的佛塔中与心爱之人一道漫步其间,也算是一场极致的体验了。
我们两个就这般缓慢的一小步一小步的向前走着,间或着谈天说地,再说一些平日里因为太忙都很少能说的闲言碎语,这也许就是平凡生活中最不起眼却又能被回忆所珍藏的点点滴滴了吧。
“晨,若各大门派之人前来自首了,你会如何处置他们?”
我们从生活琐碎谈到了洛阳安定的问题,所以,琬儿不免将这个问题提了出来,因为她知道这件事情影响深远,因为现在情况发生了改变,而局势很显然也已经受到了影响。
“依律严惩,不过,他们都罪不至死,而且,我也不能杀他们。”
三言两语间,便将我的立场和不甘与无奈都展现出来了。
玄远叶家当年的那起灭门案的真相原比现在所见的还要复杂许多,而这些当年被人所派遣而来的杀手,也不过是别人手里的一柄刀,他们不过就是一些杀人利器罢了。而事隔多年,这些人当中或死或残,唯一剩下的也就是当日在比武大会上所见的那些人了。
倘若他们当真有悔改认错之心,我自会给他们一条生路,若是还负隅顽抗,冥顽不灵,我也自有方法令他们伏首认罪。
我的顾虑想必琬儿也早已思虑到了,所以才会在此刻询问我的意见。
“他们得活着呀,只有他们活着,六大门派便一世欠着我玄远叶家,他们才不敢也不会做出对阿姐不利的事情来!”
“也好,这样的话,至少江湖之远,姐姐也能少些烦忧了。”
琬儿此言,便是极为赞同我的做法了。
那庙堂之高呢?
玄远叶家究竟是怎样的家族,相信各种各样的传言早已闹得是沸沸扬扬的了。而叶晗以玄远叶家家主出现在比武大会上,便已经算是将玄远叶家之名扬于天下,这样一来,一大群觊觎玄远叶家的牛鬼蛇神们还不乘机起来兴风作浪?只怕不仅仅是江湖之远,连庙堂之高也是不会轻易放过这般奇特的家族的。
我也想过,阿姐在那样的情景下让玄远叶家再度出现在众人眼前,不仅仅是为了能洗雪叶家人的恨意,也可能是有着她自己的盘算的,若我推测不错的话,阿姐这番行径,是有着想要统御北方武林势力的路子。若真是如此,我在身后推波助澜一番也并无不可。
只是一旦卷入了江湖之中的是是非非,将来想要脱身便也难了。便如同我现在这番处境一样,陷身于官场之上,也一样是不由自主,身不由己。
而阿姐,她想要的真的是这些么?
“只怕到时候,皇祖母那儿很难揭过了……”
这也是我和琬儿最为忧心之处了,皇祖母是在这些所有不安定因素中,最不能忽视的存在,因为皇祖母知道的,远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多得多。
而琬儿与我一般,也面临着相同的境地与困境,便如父亲与我,而皇祖母与琬儿一样,他们都是我们无法轻易便跨越的高山,因为一直以来我们都是以谦恭的姿态仰望着他们,而我们要是想要达到他们那般的高度,可能还需要再磨练得更加坚韧和无坚不摧才行!
“若真到那番境地,便由我亲自去同皇祖母说吧。”
琬儿这一言,便是打算将一切都揽责在身了。
可我又如何能让她独自去面对这一切呢?那是不可能的!
“无论怎样,我都是与你一起的。”
公主与驸马,原本就该是一心同体啊!
也许现在的我们力量还很渺小,但我们有彼此可以相互依偎,相互依靠,即便是经历再大的风雨,我们也能并肩携手,一路同行。
……
如今,洛阳城真正的主人已经开始崭『露』头角,而与之命运纠缠的各大世家大族们也相继出现在了世人眼前,被历史的尘埃所渐渐掩埋的前朝,一个快要被世人所遗忘的朝代——晋国,也因此再度曝『露』在了世人的眼前,所有人的命运都将被这波新的气象所改写,而未来究竟会如何就看谁能掌控住命运的脉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