珝从不忍见我露出如此凶恶神态,宽慰我道:
“晨,不要去恨,因为恨,是这世间最沉重的枷锁!”
珝双手温柔地捧过我的脸,无比柔情地望着我,道:
“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带着这副枷锁,不放过别人,也没有放过自己,即便我每日活着,也便如同身处无间地狱,受尽煎熬,我无时无刻,不想亲自找出此人,将其碎尸万段!可后来我知道了,与其说我恨此人,倒不如说我更恨自己,恨自己为何还活着?五百燕云将士魂没鬼窟,尸骨无存,为何独独我还活着?”
“珝……”
我此刻心绪翻涌,附在她手背上的手,都不觉微微颤抖了。
“晨,你知道吗?我虽然活下来了,可我从未真正活着自鬼窟里走出来啊……”
我微微颔首,泪水泛滥,早已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知道啊,我知道的,正因为知道,所以在你独自面对那份痛苦之时,在一旁只能束手无策的我,自我感觉是何等的挫败无用与痛心自责。
珝在此刻也早已湿了眼眶,不断轻抚着为我拭泪,她心疼我了。
她一直以来都极少落泪,过去,是因为有人说泪水是弱者的标志,她不能也不被允许落泪,所以即便在失去至亲之时,她也没有再流过眼泪;后来,她因着我,落了泪,成全了心中的那份缠绵情意,点亮了那颗爱人之心。
可即便如此,她也从不是个极易伤感之人,因为这就是她,是我所深爱着的人,坚强如斯,温柔如斯,美人如斯……
她明知我爱哭,也知她就是那个最容易将我惹哭之人,这回我是真的因心疼泪水决了堤,再也无法抑制了!
为她哭,也为了自己而哭,泪水就这般蜿蜒而落,哭得无声无息……
“直到让我遇见了你……遇见了你之后,让我感受到了活着是一件极为幸运之事儿,因为活着,我遇到了那个愿意为我落泪的人了,你知道我有多幸运么?”
珝嘴角绽放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灿烂的微笑,旋即倾过身来与我抵额相触,一直都未曾放开抚着我脸庞的双手,在我耳边继续柔声说道:
“再等等我,待我亲手了结了这段恩怨,这一世,便都陪着你,可好?”
珝的意思是不想让我被牵扯其间,她要亲自了结此事么?
耳边是她温柔地叹息声,她在等着我的回应……
若这是她心中所愿,那我自然会倾力为她达成了。
“好!”
我努力收敛了自己的情绪,给了她一个坚定无比的回应,随即伸手,轻轻为她擦去那嘴角的血迹,也是在提醒她,莫要再伤了自己。
对珝来说,得到了我的理智和支持,她的心绪也开怀欣喜了一些。
她对我温和一笑,那般欣喜宽慰的神色,令我也不觉为之动容。
见我情绪渐稳了,也知是劝慰止哭之时,随即嘴角微微上扬,居然带着几分调侃的语气,在我耳边轻声道了句:
“别再哭了,哭花了脸儿,可就不好看了啊!”
我顿时胸中似噎了一口气喘不出来,已是哭笑不得。
撇了撇嘴,心里突然有些不服气,边喘着粗气边低声嘟哝着:哭花了脸不好看又咋了?这嫁也嫁了,娶也娶了,难不成你还想休了我?
“傻瓜!”
珝肯定是听到了,倒也没恼,反而心中情动,却是十分大胆地在我额头轻吻了一下,陡然令我脸颊绯红,忘乎所以。
这回子,不明就里之人看到了,大概那‘断袖之癖’的名声,也是被坐实了的。
而现实是,在场的黑衣杀手就不说了,宫家的那群世家子弟们也都眼睁睁的看着,就连宫老夫人和如夫人夫妻也都瞧得真切了,我和珝两人从方才始行为举止就过于暧昧亲密,若说是兄弟情深,患难与共倒也是说得过去的;
眼瞎了么?这怎么可能是什么‘兄弟情深’啊?!
如今这是又搂,又亲,又抱,再怎么没有眼力劲的人相信看到此情此景也很难再自圆其说了。
珝在外人跟前,一向都很注意这些的,就在不久前,她还特意叮嘱过我要担心人言可畏、流言中伤。可现在,她却是第一个打破规条的人,而且还做得光明正大,毫不避嫌,想来是已经不顾及什么流言蜚语、蜚短流长了。
珝她现在只想做她想做之事,谁都无法阻止了……
轻轻推开了我,珝将我护在了身后,直面那人,冷言叱道:
“莫尔斯,今日你我,便做个彻底的了断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