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最近很烦恼。
不知为何,浪荡妖冶的夏芸仙总在他身边出现。
到这一天上午,夏芸仙居然挎着一只装满水果的锦盒,直接拜访他的家。
老母亲看到这样一个貌美如仙,笑容妩媚的姑娘,竟然喜笑颜开,直接就拉着姑娘的手,不肯放开。
要知道,这位姑娘的手,可是杀过数十人的……他心里虽然在恼怒,可面上却风平浪静,陪着母亲与夏芸仙吃了午饭,就借口要去舅舅那边办事,带着夏芸仙出了门。
“孩儿,娘看这位姑娘是真的配你,她看你的眼神,娘绝对不会看错的,要不要现在去找媒人讨个八字?”
徐青看着走在前面的夏芸仙,心知以对方的内功修为,铁定把娘的悄悄话给听在耳朵里了。他无奈地对娘说:“也不急在这一刻,舅舅那边的事情很重要,待儿子把事情处理好……”
他走了出去,示意老仆关上门,转身就见到夏芸仙在台阶上对着自己似笑非笑,眼中春意盎然。
“夏姑娘,以后莫要开这样的玩笑了。”
“我可没有开玩笑,走了这么多年的江湖路,徐青,我是第一次这样喜欢一个人。”
“我们家将来的女主人,不会是江湖中人。”
夏芸仙收敛起笑意,看着徐青,这个在江湖中一贯按心意行走,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女魔头,或许是很久没有如此认真地说话,竟然有了一丝惶恐:“我早就厌倦了江湖厮杀,只要嫁给你,我一定会退出江湖,在家好好的相夫教子。”
徐青冷笑着说道:“抱歉,夏姑娘,我没有办法相信你。前些天的夜里你还在我舅舅的床上,今天你跟我说,以后在家从夫做个好妻子?”
夏芸仙勃然大怒,压着声儿说:“好你个徐青,敢瞧不起我?我夏芸仙血海刀山淌过,按自个心意过日子,图个痛快,有何不可?既然答应,便不会骗你,为何不信?还不是你自视正人君子,不愿跟我走近,对,我是**荡妇,可我若退出江湖,嫁给了你,便不会再回去过以前的日子!”
“请回吧……以后还是不要来我家了,若我娘亲知道你是一言不合就出手要人性命的江湖人,只怕会被吓着。”
原本前面在徐青家中,跟他老母亲相谈甚欢,夏芸仙其实打心眼想入了他的家门,从此与江湖相忘。被徐青这么一说,真个是如同一把刀在心上搅了几下,痛彻心扉。她又气又伤,浑身都在颤抖,嘶哑着说道:“好,我夏芸仙不会忘了今日之辱,你徐青要当正人君子,我们就走着瞧……你在魏显手下,不是没干过伤天害理之事,把自己弄得如此干净,不觉让人作呕吗?”
她说着掩面而去,留下一脸怅然的徐青。
一对父女正巧走了过来,徐青见到那牵着女孩手的男子,竟然是七年前那次决斗的对手,人间无用叶云生,他忘不了那次决斗,自然忘不了这个男子。
…………
每天上午一如既往,练气,给妻子女儿留下两碗面条,然后推着小车去东市,跟食铺的老王打一声招呼,烧水,站在炉子后面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
到了中午,随便对付一碗面,等着妻子带女儿来了,留下看着面摊,他会牵着阿雨的手,慢慢地走过长安的街。城东这一块的雪,经过两天已经融化,地面有些泥泞不堪,遇到肮脏的地方他会俯身抱着阿雨走过去。
走到城中就好了,这里干净的像另一处世界。这两天没有再遇到徐青,他进入赵府赵馀的那座院子,就像走入了一处安静的桃源。没有街上的嘈杂与冷漠,没有家里的枯燥与寂寞,他心里是觉得挺好,更有期待与不愿离去的念头。
徒儿赵馀很听话,练了三天的剑诀,每天一个下午,再难熬都忍了下来,不似臆想中那些吃不得苦的娇弱公子哥儿。
直到日落西山。
他会牵着阿雨的手,走在漫天霞光之下,长安城的晚霞,像是玉皇大帝赏给人间的一道景色——送归人。
阿雨的脸在晚霞的映照下,格外的天真可爱,像染了一层超然脱俗、不意凡尘的胭脂。
每当这个时候,在他心里,就希望日后都如此,便足够了。
教剑并不是困难或者麻烦的事。
以前师父怎么教自己的,他现在就怎么教徒弟。
不过,对于阿雨,到底是不一样的。练了三天的剑诀,小孩子便受不了了,嚷嚷着要学剑法,不要摆一个姿势,一动不动——毕竟是五岁的孩子,忍受不了这份枯燥。
他笑着答应了。
也取了把“剑”,教阿雨什么是刺,什么是斩,什么是切,什么是挡,什么是穿……
赵馀看着听着,也说想学。
他理也不理,就晃了晃手里的“剑”,然后长的像个女孩子的徒弟,老老实实地继续捏剑诀,却用可怜兮兮的一双眼珠子盯着阿雨。
本来如此学剑是可以忍受的,问题现在就像读书的孩子,读着好好的,偏偏窗外来了一个玩纸鸢的孩子,一边玩还一边大声的呼笑……这就有些过分了。
叶云生可不管,跟阿雨玩了起来。
你刺过来,我挡一下,我刺过去,你挡一下。
他本笑着,可如此几次重复,脸上的笑容渐渐凝滞。
一大一小,一个教,一个学,赵馀在边上看着,感觉上好似反了过来。
阿雨像是在玩,师父好似在学。
师父还要学剑吗?
学如此简单的用剑?
刚刚师父还说着,这只是用剑的基础,每个学剑之人,都必然掌握的,忘不了的,如同吃饭用筷子那般自然。
到了晚上,他等妻子和女儿都睡熟了,跃上房梁,想要取下剑来。
可房梁上什么也没有,他的老伙计,不见了。
他悄无声息地落回到地上,轻轻地关上门,然后脱了鞋子,和衣躺在床边睡了。
第二天一早,他吃了,留了两碗面,却没有推车出门,只坐在院里的老槐树下,看着妻子和女儿洗面,捧着碗用餐。妻子见他没有出门,也不问什么。
他从妻子手里接过碗,放在木盆里洗,见阿雨回屋子里跟布老虎玩,就对妻子说:“我房梁的那把剑,你给拿去哪里了?”
她双手搅着衣角,低着头说:“奴没有动过。”
他不说话,只看着她。
过了片刻,她抬起头,有些生气的模样,“你前些天晚上拿了剑出去,回来衣裳都染了血,第二天我就听闻外边街上死了五个江湖人!官人,你答应过我,好好过日子,江湖的事情都不再管的。”
他苦笑着说:“阿谭,不是我要管江湖的事情,是他们找上门来,要你官人的性命,我放他们走了,以后他们再带更多更厉害的人来,该怎么办?你,还有阿雨,我能让你们受伤害吗?我是为了保护你们,才去杀人呀……”
“奴不要你去杀,万一你伤着了该如何是好?阿雨还这么小,长安城也没有别的亲人帮衬,奴实在是害怕!”
见妻子哭了,一脸失态,分不清是愤怒还是哀伤,他不知该说什么……
妻子带着女儿去邻家串门,估计又是去做衣服,教阿雨用针线。
他只院里坐着,今天都不打算出门去。
等午时,妻子带阿雨回来,见他这副模样,就自己去做了几张肉饼子,他吃了两张饼子,见到院门外一名中年男子和一名老者站着。
他迎了进来。中年男子锦衣玉带,枣红脸,长须,戴武士冠。后面跟着的老者一副生意人打扮,富态十足,不过跟着中年男子,一派随从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