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无忧谷的土道两边,插着无数的竹竿,上面挂满了软绵绵轻飘飘的绸布,五颜六色,本来四处并无美景,偏偏叫这阵仗给设计得美不胜收,宛如瑶台仙境一般。
只从远处望来,见到这里的绸布飘飞,便可知无忧谷就快到了。
在这处土道口上,无忧谷少主沐锋带着一众家丁约三十余人守候于此处。另有一名女子见了楚客行的身影,已飞身赶来,正是张晴子。
谢鼎三人早已停步,对面人多势众,便先行退去。前边的楚客行见到张晴子跑到近处,心里那口气松懈下来,竟一跤摔倒,与背上的方子墨一起躺在地上,一并昏了过去。
…………
楚客行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傍晚。
房间里点了烛火,光亮中见到沐锋坐在桌边捧卷静读,神情恬淡。
沐锋与他是两个极端,他身上是一种猛烈阳刚的男子气概,而沐锋却是灵秀文雅的公子韵味。
他口干舌燥,肚中饥肠辘辘,浑身无力,伤口火烧似的痛楚,头也晕晕沉沉,不甚清醒,可开口的第一句话便问:“我那大哥伤势如何?”
沐锋走到他身边看他神色,慢慢地说道:“方大侠伤势颇重,我请了洛阳最出名的郎中在一旁医治。且听张女侠吩咐,已让庄上兄弟准备妥当,今夜赶去长安,请圣手老李来救治。”
“圣手老李不会轻易离开长安。”
“所以,我派去的人会先联络叶云生,有他出面,应该能请来圣手老李。”
楚客行作势要起身,被沐锋轻轻按住。
“虽然你的霸王劲护住体内未受内伤,但身上伤口出血过多,如果不想以后手脚无力,筋骨疲软,甚至不能再与人动手,就千万不要乱来!只要好好静养一段时日,还可以恢复如初。”
“我那嫂子呢?”楚客行听了劝,却还是不放心。“兄弟,到了你这里,可千万要护住方大哥和嫂嫂。”
沐锋微笑着说:“你只管放心,张女侠心急先去了开封,要将密信送给御史大人,还方大哥清白。”
楚客行若不是武艺高强,换了别的人来受这些创伤,早就一命呜呼。他喘着气说道:“如此也好,只要洗清方大哥身上的冤屈,告倒魏显,我们进退都有余地……等养好伤,回到长安,非要杀光那些狗贼。”
沐锋笑着说:“那你就要先安心养好伤,到时候我们双枪大闹长安,何等痛快!”
无忧谷主人也不叫下人,自己端茶送水,伺候好兄弟吃喝,等他安静睡着,方才离开房间。
房外已是黑夜,四周寂静,不如城中闹市夜里灯火长明,无忧谷的人早睡早起,日子过得平淡而幸福。
沐锋走在漆黑的长廊中,本在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转过两个屋子,到了最靠里边的一处小屋,推门而入,就能闻到空气中浓浓的药味。
床边的地上丢了一块块血水浸染的纺布,一只面盆里的水也都染成了猩红。中间的桌上散开了无数的银针,一瓶瓶的止血散,生肌散,固本培元膏……在屋子角落疲倦地坐着一位老者,见他进来,也没有动作。
“秦先生,可有起色?”
这位被他唤作先生的老者,是洛阳最出名的郎中,昨晚深夜被沐锋亲自请来了无忧谷,经过一夜加上一个白日没有闭过眼,已是累得站不起身子了。
“老朽惭愧,未完全止住血,现在这位体内血水浸满,只能半个时辰放一次血。”
“这血不放出来会如何?”
“吸不入气,片刻即死。”
“可血不停地流,又能撑多久?”
“里面渗血并不多,只是止不住,若他能运起内息,自己便可凝气阻血,一日就能伤口自愈……要紧的是剑伤破了他的经脉,内息无法运行,老朽之前试过银针刺穴,让他醒来,可他无法运转内息,出血又多,只能让他再昏睡过去。”
“可否由我来替他渡气疗伤?”沐锋紧皱双眉,神色焦急,哪里还有在楚客行面前那副一切放心的模样。
“不可,他经脉受损严重,外人渡气只会令他创口崩裂。”
“如此一来,岂不是只有等死……”
“少谷主勿怪,老朽已尽力,除非有医术更高明之人在此。”
“依照先生估算,他还能撑多久?”
“不出三日。”
沐锋暗道,三日怎可能从长安请来圣手老李?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方大侠死在家中?老天爷,你欲叫我如何对楚兄解释?
他在屋中徘徊良久,终下决心。“秦先生,在下有一事拜托,万勿推辞!”
“老朽年少时求学,还是靠的当时谷中老夫人赠送的三百两银子。请少谷主让老朽还了多年的恩情,莫要客气。”
“我欲让人带着方大侠一路赶去长安,请圣手老李医治。但方大侠的情况若无秦先生在一旁照料,只怕经不住这几日路途。”
“除非日夜不停,三日怎到得了长安?”
沐锋叹道:“现在也只有这一条路走,不然让他躺在此处等死不成?路上三人轮流控马,大家在车上照料,就是日夜不停,应能赶到长安。”
秦先生道:“如此,老朽答应便是。”
沐锋一刻不停地去叫住正要出发的几位兄弟,备了一辆平日运送布匹的大马车。他让人抬着方子墨上了车,再三叮嘱几位兄弟,千万不能让方子墨露面,一路不进城镇,皆在野外打尖,也就不虑被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