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到一半,冷不防被他伸手勾住脖子,将她拉得俯下身子。他仰起脸,吻住了她的红唇。
水瓢掉在了浴桶里,晃晃悠悠的,也不沉,被水抬着。
他松开了臂弯,唇轻分,两人对视。
“你不怕我过会儿输了?”
“你说过的话,我还记得。”
“什么话?”
“有一天晚上你曾说过,再有下回,即便是长安叫水没了,也要与我共赴巫山。”
他忍着笑,大抵一个女子在吃醋的时候,男人都该装作不知道,然后温柔地哄她。
“等此间事了,你若不介意,我便带你回家,往后余生,我养着你。”
浅浅笑了起来,双眼眯着,好看极了,在他脸上亲了一记,说道:“要我跟你回家,你得先答应我一事。”
“何事?”他有些紧张。
“男人有本事,实难避免三妻四妾的生活,我入你家门,也不在乎高低,唯独希望你把家里的银子用度,都交给我。”
“这自然可以。我应承你就是了。”
“不准藏私钱!”她装作凶巴巴的样子威胁他,惹得他笑了起来。
傻瓜才不藏私钱呢!
浅浅为他擦干了身子,穿上那一套红色的武士衫,束发戴上白玉莲花冠,一切齐整,才说道:“我先去竹林那儿。”
他说:“好。”
等她走出屋子,将安静留了下来。
他把奈落提在手上,端详着剑身。
想了一会儿心事,才走到外边的堂厅之中,自桌上取了面饼,就着酒水吃了。
面饼里有咸干的肉丁,肥肉较多,入口香滑。
酒是西凤,醇香芬芳,清而不淡,浓而不艳。
也不知为何,他却是想着做碗面吃,用自家院子里的灶头,起火,取水,切几棵菜心,三四片五花肉。浇头都是常年备着的,蒜、葱、麻油、茴香、花椒、八角、桂皮、丁香。
炒了菜心,滚了五花肉,烧水煮面,面出锅,将菜肉浇头一齐盖上面,再取汤入碗,薄薄一层即好。
退出江湖七年,生活贫苦,但恬静自得,无甚堪扰,除了心里不愿放弃的那一丝梦想,便都是些琐碎。
可他没有想到,这些琐碎在日复一日的平淡生活里,时间久了,也难免会有些割舍不下。
似乎再也回不到,那无忧无虑,一心所向,在江湖中争强的日子了。
或许,是回不到那曾经年少而纯粹的时光了。
有了更多的欲望,有了更多的牵挂,有了更多的心事。
依稀身在九华山上,心中满是担忧与彷徨,害怕输了,拖累了子墨和信义盟。
依稀靠着白马坡的那一棵老槐树,被雪覆盖的小土坡,时而落下的积雪。等着一决生死的对手,当时心里只渴望能好好使一趟剑,输赢如何,生死怎样,都无所谓了。
依稀走在夜里的长安街头,心里熊熊怒火不停地燃烧,虽然身边只有一柄奈落相伴,但好似方子墨与张晴子,都在身旁与他同行。
曾经过往,如梦似幻。
梦里求真,只余惘然。
已然回到江湖中来,又要前往与人一决生死。
倒没有别的情绪,本就习以为常了。
昨夜的雨早已停了,蓝天白云,是个杀人的好天气……
日头已高,他将奈落插在腰上,走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