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从来最逍遥。”叶云生像是在想着从前的事情,气氛变得和煦温暖,“多少年来,我都羡慕着,也尝试过什么都不顾,只顺着自个的心意而活。但做不到呀……在江湖中有信义盟,有兄弟,有红颜知己,有一群仰仗于我的志同道合者,输得多了,就不能再只顾着自己了。”
宁明海搬起古琴,放在了身后,又从身旁的竹篮中拿出一壶新酒,将案上的一只酒杯推到叶云生面前,为他倒上酒。
“不是退出江湖了吗?”
叶云生拿着酒杯,闻了闻酒香,说道:“原本也想着退出江湖,娶妻生子,对家里有个交代,又能不用再面对曾经的过往,潇潇洒洒地渡过余生。”
宁明海笑了笑,喝了杯中酒,说道:“结果发现一个小家与这藏满了爱恨情仇的江湖相比,也未见得简单了几许?”
叶云生自嘲着笑了,喝下酒,“所以,二叔您甚少回家。”
宁明海脸上的笑容淡去,转头看着远处的天空。
“我的家,在极北的老山,在东海的孤岛,在西边的荒漠,从来都是天涯海角。”
宁明海再给他倒满了酒,问道:“听说你到襄阳也有些日子了,何不早些回去陪着阿雨?”
叶云生好似无意间扫了一眼摆放在角落的屏风,笑道:“还有未了之事,如何能走?”
“也好,我那个痴心未改的傻侄女,差不多就这两日会到隆中,你多呆几日,让她见上一面。”
隆中啊,那儿葬着一位替他而死的好兄弟,也葬着小手段宁家三房的贤婿。
那个死在他剑下的江南沈家大公子,有位妻子,叫宁瑶月。
叶云生将空酒杯捏在手里,慢慢地说道:“虽说襄阳到长安或到江宁路途遥远,但也差不多时日……我那天下间脾气最是糟糕的兄弟,怕是也准备赶来此地。”
长安被掠走的女子最多,造成的影响甚是恶劣,当地的江湖同道不乏名家高手。
至于他的兄弟……不死帮的帮主喊作哥哥,老大,师傅,主子……
宁明海很开心地笑了起来,又给他倒了一杯酒,问道:“你不是退出江湖了吗?”
这问题,之前就问过了。
可叶云生知道他要的是另一个答案。
一个江湖中人面对难以抉择之事,需要的唯一答案。
“如您所见,我重出江湖了。”叶云生给了他答案。
宁明海整个身子向后一仰,微微侧着,一只手肘撑在阁楼的地面上,就这么盯着他,又像是在沉思。
叶云生拿了酒壶倒酒,倒满了,也不喝,只默默地看着酒杯。
如此气氛变得沉重起来,宁明海好似并未察觉,忽然开口说道:“印象中,我那从来不正眼看我的老娘好像对你说过一番话,说的是如果有一天你和宁家的人起了冲突,该如何是好?”
“好像是有。”叶云生依旧看着酒杯,一动不动。
“怎么说来着的?”
“老祖宗要我先求个饶。”
“然后?”
“求饶之后,对方还不肯放过我,就只能生死相拼,要么我杀他,要么他杀我……”
宁明海话题一转,问道:“你早知道是我?”
“早些年便知道宁二叔在襄阳有些买卖,到这儿一段时间,不见别的势力有多猖狂,料来也只有二叔您,能撑得开这一张大网。”
“既然猜到了,还留在这里,是要对付二叔?”
宁明海刚问出口,马上就反应过来,笑得无比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