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了剑桩,摸黑进了柴房,也不点灯,运起明光照神守,屋内摆设一目了然,清清楚楚。
打水下锅,看案头上浇头都没了,便切了肉丁,菜丝儿,搁在一旁。收了明光照神守,屋内顿时一片漆黑。他分开双腿,一前一后,人微微侧着,两手虚拢,像捧了一团球在胸前缓缓地转动。冬天水烧得慢,运行一周天才刚好,掀起木盖,见热气腾腾,将面下了锅。
一会儿,他盛了四碗,自己先吃了一碗,也不将面碗端出去,到院子里,抬了小车,徐徐推出了院子。
东市两边的摊子都已摆上了,他来到自己的位置上,将板凳什么的都取下来。这个时候,边上新来的摊主过来帮忙,把车上的桌子一起翻转过来,还拿了肩上的抹布擦了擦桌面。
有那么会儿,他会把眼前之人与记忆中的徐氏的模样重叠起来。
那天徐氏跑到他屋子里,和他睡了一觉之后,好似就离开了长安。原本把他当成最后的稻草,可惜抓不住。
这新摊主是个三十左右的婆娘,矮墩墩的,一张圆脸,眉目寻常,自称柳三娘。男人染病在家里卧床,她独自支了摊子,做红豆糕生意。
头一天就给叶云生尝过手艺,米糕合得不甚出奇,花式也普普通通,不过里面的红豆馅十分美味,至少叶云生在江南的那些日子里,还没有尝到过能与她比较的。
所以她的生意并不差。
其实长安东市这些摊子的生意都能养活人。长安有钱的人本来就多。
舍得花销的更多。
近些年也不知怎么的,中原的有钱人越来越多了。
他在热气腾腾的炉子后边发呆,有客人来就做一碗面,在东市摆了这么多年的摊子,甚至不用思考,身子就能自己动起来。
距离回到长安的那一天,与布老头一场决斗已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了。
秋尽冬来,又是一年即将过去。
近来多了些江湖人到他这边吃面,还想与他攀些交情,有请帮忙的,有来找茬的,什么样的都有,甚至有个脑袋被驴踢的找上来问他家里的宝剑卖是不卖?
抱歉,实在忍不住,他狠狠地打了这人一顿。
那天边上的摊主柳三娘看他突然暴起,将一个人给打得鼻青脸肿,也不知怎么想的,就对他有了些崇拜的心理。
“叶大哥。”
“莫要喊大哥,我与你年岁相差不多。”
“三娘就觉得你是大哥,要是有坏人欺负三娘,大哥能出手护着……”
“那可不一定,来个江湖上的人,我哪里敢动手。”
“三娘打听过了,叶大哥就是江湖人。”
“江湖中,哪有我这样的?”他笑着说。
近两个月,头前一个月每晚与二娘腻着,后来就真的腻了。
听柳三娘喊大哥,话音软软的,心里也痒痒的。
刚应付了一个客人,那儿柳三娘端着一只托盘,送了一壶酒过来,还有一叠红豆糕。
他笑着接了,在她手上摸了摸,被她反手抓住,两人握着手,站那儿说了几句不值深记的话儿。
后来她那边有客人来,这才松开了。
“师兄,你以前拜的哪位菩萨,指点一下,可真是让人羡慕。”
他转过头,看着一手牵马,一手提剑的梁介,笑着说道:“师弟,情之一事,与缘无关……即便是月老牵了线,也怕一个事在人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