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恨我?”
“官家宅心仁厚,宫里宫外无人不知,江湖上愿为官家效力卖命的英雄好汉数不胜数,何来恨意?”
“那为什么还要作乱呢?”
她不敢接着说了,拿了筷子从一叠豌豆里给他夹了一粒。
“若换我来伐北汉,我大抵也会那般做的。”
“不,官家决计不会如此。”
他忽然觉得眼前有些明亮,不觉向窗外看去,一轮圆月挂在夜空,将那阴沉灰暗都一扫而空,夜色清清,看着舒心。
…………
屋子里暗了下来。
叶云生没有像之前那样干脆利落地应下师父的要求,一时间悄然无声,艰难而压抑。
过了许久,昱王剑唤了一声,“阿生,不能应我?”
“师父,若皇帝是个昏君,或朝廷奸臣当道,使得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反便反了,也算是替天行道。可弟子这些年在长安生活,亲眼看着城中愈渐繁荣,身边的人有衣有粮,日子越过越好;弟子不想造反。”
昱王剑道:“为师并非叫你杀进皇宫,行弑君之事……即便是杜厉,也从不做如此打算。阿生,我辈江湖中人,恩怨分明,现在的皇帝善待天下,我们不能伤他。但赵家对河东做过的恶事,却不能一笔勾销!”
“师父为何也会有此执念?”
“其实为师年少时,曾闯过三次皇宫。说起来,第一次就碰到了观云,那时候他刚当上真人,也是巧,轮到他去值守皇宫。”
叶云生心里清楚,师门上清派每年都会轮流派出真人到开封守护皇宫。
“我俩过了五十余招,谁也奈何不了谁,我担心别的高手赶来,就先走了。”
屋子里已是光线不足,暗得只见轮廓,可师徒俩都不在意。
昱王剑接着说道:“经过一次失败,我心知不能操之过急,便等了五年,这才第二次去闯……可是这一次却不够侥幸,碰到了禅宗道家四名高手。我身受重伤逃了出来,将养了三年,才好了彻底;我没有马上再去闯那皇宫,而是苦练剑法,又过了六年,这才动身。第三次,天运在我,居然叫我摸到了皇帝的身边。”
尽管知道最终师父无碍,皇帝也没事,可叶云生还是禁不住问,“然后呢?”
“当时也不知那儿是个什么殿,反正只我和皇帝,还有陪着他的一个中年男子,我一看就知此人是个阉人。附近别说江湖高手,就是普通的护卫都没有一人。我心想今回可算是成了,便要登基不久的小皇帝答应我一事。”
叶云生问道:“师父要他做什么?”
昱王剑一时间没有作声,他沉浸在那个时候的心神忽然飘到了更久远的地方。
按说今天王一友府上这一场大宴的正主是昱王剑,而他带着叶云生离开宴场,也有大半个时辰了,王家的人或是曾经旧友早该寻来邀他回去,可这段时间里竟然没有一个人前来打扰师徒两人的交谈。
前院场中的江湖豪杰早已觥筹交错,兴致高涨。
屋子里的师徒却还在黑暗中述说着曾经旧往。
“我问他要一柄剑。”
“师父前前后后十五年,冒着天大的风险,所求之剑必是干将莫邪这等绝世名剑!”
昱王剑笑了笑,道:“猜错了,我问他要的剑,最是寻常不过,最多二两银子就能买到。”
叶云生问道:“这柄剑对师父来说必有特殊的意义。”
那一丝笑转变成了无声的叹息,昱王剑道:“你知道我这一百一十六手追光断影,从我师父那儿学来的时候,不过是三十六手。”
叶云生道:“我记得师父曾讲过,后来许多剑招,都是您自创的。”
“我还没有跟你说过,你太师祖的事情吧?”
“没有。”
“我一直在等你剑法大成,现在,也是时候与你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