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山从南通返京的回去的这一日,天公作美,出了江面,没再下雨。
摇桨的老伯头说,“小暑一声雷,倒转做重梅,晴不了两日哦。”
只是南边算好了日头,在这一日出船,便于返程,乐山站在船头,却没有因这难得的晴日而心神畅快,反倒乌云密布,心上有一口气,舒坦不出来。
再回京去,面临的事不会断,面临的人,还是那几个。
可是,她要以什么样的心去见他呢?
“哎,”同与她一道在船头的媛儿忽在这时欣喜了起来,“那是谁啊?”
乐山侧目望去。
媛儿沿着栏杆往那艘大船的方向走去,惊叹,“是什么样的人,好俊郎啊。”
从乐山这里看,那人确实是十分俊郎的。
大晴的日子,沈璞立在大船上,迎面对着江,手持一把玉笛,侧身与江谱曲。
笛声辗转遂起。
不多时,被近处里笛声吸引的沉芫也挑开了船帘,走到了船头,站到了媛儿身边。
媛儿仍是忍不住惊喜,就差拍巴掌,“二姐,这人好生俊郎啊!”
沉芫暗暗点头,不单看人,便是那大船所带着的金碧辉煌的气派,就知这人身份不一般,自然非她等之人可以匹及。
沉芫醉心于贵人的笛曲中,听曲里的韵味。
比起媛儿只看人的惊叹,沉芫惊得是这人曲里的情意。
媛儿问,“二姐,这人在吹什么呢?”
曲是一首名曲,不难认,“哦,这是一首悼亡诗。”
“怪不得听起来这么悲凉,”天真的媛儿接着问,“那是悼念谁的呢?”
沉芫回味了一番这人曲里的深意,心叹,是个可怜人,“悼念亡妻的。”
乐山刚返京,在家中没有多歇一刻,便有客上了门,来人是替郭曙来送更贴的,说是今日午后在猎场有一场骑射赛,邀她务必参观。
郭曙动这个心思,其实是听到人说,似陈家大小姐正与太和郡主闹得不愉快,两人起了嫌隙,听到这个话,郭曙大腿一拍,便有了今日这个主意,他出面调解,定能让两人冰释前嫌。
调解是一定要调解的,不然她求这个,这个不应,那个也不应,吃过一回亏,才看得清,二人就像滚皮球一样把他往对方那里推,没有一个帮得上他。
可不能这样下去。
少说他也不是没见过他老姐与陈大吵架,打起来见了血的都有,可今日这情况他还是没怎么料到。
陈大十分客气,面上看不出什么,与他打招呼,与周遭人见礼,可硬是不把坐在案桌上的齐深当人看,不,是压根看不见她,只与南苏说了两句话后,转身便朝长孙全绪等人的方向过去了。
英雄毫无用武之地,枉他一肚子的劝解的话都没有说出,拎着一壶好酒还没有开封,郭曙往桌上看去,老姐的脸色黑的不成样子,气性全显在了脸上。
郭曙明白了,“老姐,原来是你惹她生气了啊。”
他接着问,“怎么惹的啊,没道理啊,按理说,乐山脾气最好了,”既然是这样,“那一定是你的不是啦——啦!”
郭曙嚎了一声,被齐深狠狠踢了一脚,踢得他直喊疼。
齐深推开了桌子,面前的郭曙聒噪得惹人烦躁,她这回来,承郭曙的面子,完全是想给那人台阶下,都做到了这个份上了,那人竟敢呕着气,当她不存在。
“南苏!”
南苏走近,站在齐深身边笑,“郡主要想赔礼,这样肯定是没有用的,小陈姑娘耳朵根子最软,你不妨当面致歉,才显得诚意。”
“谁说要赔礼了!”
齐深凶了他一顿,面前不经踢的桌腿被她横空又踢了一脚。
气冲冲走开了,倒吓坏了被她踢中桌脚正坐在桌边饮酒的客人。
客人吓得后退,南苏安抚,“不碍事,郡主一向如此,不是在生周公子你的气。”
而这头的乐山,正在试箭,擦了又擦,擦了多半刻,箭擦得锃亮锃亮,她走到长孙全绪身边。
长孙全绪便与身边人点头示意,暂时从与众人的交谈中抽离开来,兴致冲冲,“什么事啊?”
倘若外人看见,少不得要说,方才还一副漠然之色的长孙大将军,背地里,竟有这样孩性的一面。
长孙在她面前一向乖巧,乐山眸色暗了暗,将手里擦了半晌的箭全数递与他,“一会儿你要上场,既如此,便用这些箭吧。”
“好。”长孙全绪如获至宝,眼睛亮亮的。
长孙思索一番,问,“我用了你的箭,你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