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睡这么早。
乐山去洗漱,换了身便捷的衣裳,在镜前擦头发,与朗月说话,“爷是什么时候睡下的?”
“有一刻了。”
“那便是刚睡下……”乐山问,“侯爷此前用药,也是像这般瞌睡吗?”
朗月回想,“厉害的时候,像是没有过,这是第一回。”
第一回。
“厉害的时候,什么个意思,侯爷他以前——”
话问了一半,问兰进来传话,“夫人,太夫人那头来人了,说要唤你过去。”
朗月放下梳子,往内室走,“夫人你慢些,我去唤侯爷。”
“等等。”
乐山止住她,“不过是被叫去问问话,侯爷已经睡下了,你唤醒他做什么。”
朗月局促,“可是爷说,若是有什么事,一定要记得喊他。”
便是睡着了,还要操这么多的心。
他就是思虑的太多,劳神劳心,对身子不好,所以一直体弱。
自上次那场箭伤后,这几年似更加严重,一点小磕碰,都到了服药的地步。
她对朗月说,“不要紧,我进去看看他,你轻点声,不要再唤醒了他。”
乐山进内换了身衣裳,头发随意挽成了个发髻,用他常用的那根玉簪子绾住。
乐山揭纱帘,在床头跪下,低头静静看向她的七郎。
她的沈璞,便是睡颜,也是这般好看。
呼吸匀致,面色红润。
乐山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不发烫,应是没事。
放下帘子,乐山披了件外衫,招呼朗月,“走。”
太夫人要见她,必不是件简单轻易的事,定早早准备好,只等着拿她的不是。
被乐山料中了。
一进内堂,魏氏坐在高位上,脸色漆黑,见乐山进来,当即让身边的刘嬷嬷给了个她下马威。
刘嬷嬷说,“侯夫人,咱们沈家的家规你可背熟了?”
“背熟了。”
“既是清楚,那老奴代太夫人——”
“你等等。”
乐山止住她。
众人错愕。
乐山恭敬给魏氏行了个礼,“既然是母亲唤我来,初进厅堂,儿媳还未与母亲见礼,道完这声问候后,容嬷嬷再问话。”
正经见完了礼,魏氏的面色反倒不自然了。
刘嬷嬷是个强硬的人,给魏氏使眼色。
魏氏虚咳一声,开始问话,“你也知你是我的儿媳,我管家这么多年来,大小中馈,没有不妥帖的,我们沈家,讲的就是一个礼字,便是老太太,也不遑过。我且问你,沈陈氏,便你是个不识书的粗人,但身为女子,既是嫁入了我公府来,该遵的礼,是不是要遵?”
“要遵的。”乐山答。
“那犯了错,是不是也该罚?”
“该罚。”
“好。”魏氏示意刘嬷嬷说话。
刘嬷嬷道,“夫人,咱家小侯爷,是个矜贵惯了的人,从小就没受过什么皮肉之苦,你便是对他有什么不满意,也不能动手打他呀。有道是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您一个在外头做官的,这点道理是肯定明白的,普天之下,又是皇城脚底,没有哪个做妻子的,动辄就能打骂夫君,听说这件事儿在外头都传开了,先是不遵家规,后是影评恶风,夫人,这个事上,您知错吗?”
沈家家规确实严,老一辈的沈家人,是什么都不做,也要把家里的名声控得死死的,坚决不做有辱门风的事。
所以前世里,沈璞娶她才会那样艰难。
但这一世里,他娶她,却不再顾忌那么多,像是什么都不在乎了,其实这心里,指不定多忧思。
晚间他说的对,午时她的行为,这个事,初心是好的,但她素来做事独行独往惯了,以为还和以前一样,没怎么注意到她已是人妇,要顾及夫家名声这一点。
乐山坦然认错,“母亲罚便是,儿媳都听着。”
这般听话。
一时间,魏氏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还是刘嬷嬷反应快,趁热打铁,说,“夫人,依照家规,您既是第一次犯,我们太夫人体谅你,定不会怎么样罚你的。”
魏氏回神,“哦,罚便算了,我体谅你,但又不好就这样算过。今晚,你便到家祠里头跪着,见见列祖列宗,好好反省反省吧,想想自己做的事,也该有长进。”
“是,母亲。”
出了厅堂,魏氏派的人跟在乐山身后,乐山余光一瞥,及时喊,“站住。”
朗月站住了脚。
乐山说她,“侯爷难得睡得这样深沉,我不过跪一晚而已,你不要扰他,听见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