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不光像是看怪物一般,两眼直愣愣地看着左少阳,摆手道:“不行了,不行了!我先前从巍山偷偷摸摸溜出门,已经被那两只母老虎追了一百多里,实在跑不动了。”
左少阳吓了一跳,日啊,先跑了一百多里,还能一路狂奔,我都追不上,这厮真是不一般的坚挺啊!
田不光满脸谄笑,两眼望着左少阳,艰难地倒吞一口吐沫,小心翼翼地道:“左兄,方才是我的不对。只因你那步法太帅了,我忍不住就伸腿踹了你一脚。要不,你也踹我一脚,两脚也行,这梁子就算揭过去?”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左少阳很郁闷。
经过和这采花大盗一番较量,反倒不怎么在意他落井下石,踹自己一脚了,他心里对田不光的轻功佩服得紧,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感,摆手嘿嘿笑道:“田兄说的这是什么话?不打不相识嘛,你看小弟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吗?嗯,这里有家驿栈,田兄你请客就行!”
田不光哈哈大笑道:“好说,好说,左兄不计前嫌,真是个豪爽之人,你这朋友值得一交。咱们这就进去切两斤牛肉,喝几杯。跑了一宿,还真饿了!”
临进驿栈之前,这厮踮着脚尖,紧张兮兮地往来路瞧了两眼,这才哼着小曲,摇着头,叹着气,往门里走去:“小和尚下山去化斋,老和尚有交代,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遇到千万要躲开……唉,都怪我太年轻,没有听师娘的话……”
左少阳跟在后面,听着他那腔调怪异的小曲,嘴角直抽,鳮皮疙瘩都落了一地。
现在天色刚蒙蒙亮,驿栈还未开张,敲了半天门,才出来一个驼背老头,将二人引进里面。
客堂里摆了四五张白杨木桌子,东倒西歪,桌面已经洗得发白。
田不光选了个正对着门的地方坐下,“啪”的将奇形弯刀拍在桌上,气势汹汹大叫道:“老头,先来……”
驼背老头正在擦桌子,老眼昏花,以为遇到了土匪,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趴在桌子下面去,颤声哀求道:“大……大王,饶命……”
田不光听得龇牙咧嘴,脸色都黑了,怒道:“饶命?饶什么命?你当我是什么人了?告诉你,国有国法,行有行规,我田不光是很有原则的,出道以来恪守职业道德,只采花劫色,从不谋财害命!”
老头吓得大牙都掉了,眼巴巴的望着田不光,几乎要哭出声来:“大……大王,我孙女才七岁,还未起床,求求你放过她吧。”
“咝……”田不光从嗓子眼深处倒吸一口凉气,目瞪口呆望着眼前干巴巴的老头,简直快气晕了,气急败坏地重重一拍桌子:“老头,我警告你,说话是要负责任的,不要胡说八道污辱我的名声,小心我告你诽谤!送上门的花都采不完,难道我还会饥不择食,对一个七岁的小女孩下手吗?”
日啊,十六年,整整十六年,终于见到一个比我更无耻的人了!田兄,同道知音啊,以后咱们多亲近亲近!
左少阳热泪盈眶,恨不得拉着田不光长笑三声。小弟只是吃吃豆腐,你却直接干上了,我还得再接再厉,多多向田兄你学习啊。
老头被吓着了,看看怒气冲冲的田不光,又看黑脸贼笑的左少阳,怎么看两个都不像是什么好人,不知所措地摊着手:“这……这……”
田兄你也真是的,都几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跟一个老头过不去呢?左少阳心中好笑,站起来拍拍老头的肩膀,笑道:“老伯,你别害怕,我们都不是坏人。我是个郎中,心地善良,救人无数……”
他话还未说完,老头更害怕了,双手直哆嗦,指着左少阳的鼻子,痛心疾首:“庸医,庸医!我儿子就是被一个像你这么大的小郎中,给活活治死的!”
日啊,无端被一个快入土的老头,指着自己的鼻子骂庸医,这忒娘叫什么个事啊!
左少阳泪流满面,被这老头给彻底干败了。终于明白了田不光的痛苦,内心那叫一个崩溃啊!
老头被触到了伤心处,满脸皱纹里都绽放着义愤填膺,嘴里低声叽叽咕咕,似是在骂骂咧咧地说着什么庸医害人。
左少阳和田不光对视一眼,只能摇头苦笑,简直拿这老头没有半点法子。
遇上这么个半截身子都入土的糟老头子,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你说你能怎么办?不小心推他一下,老头往地上一躺,官府马上提着枷锁上来,告你欺负孤寡老人,殴打老弱病残,不判你个十年八年,也得罚你个几十两银子。
幸好这时,里间门帘掀起,走出来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妇人。
小妇人长得又干又小,脸蛋倒是不难看,瞧了一眼,急忙踮着小脚跑了过来,扶着老头问道:“爹,你又在和谁呕气啊?”
老头生气了,手中抹布使劲擦着桌面,嘴里喋喋不休,也不知在说什么。
小妇女低声下气,好不容易才将老头劝回屋里。抬头望了田不光一眼,神情似乎呆了一下,眨了眨眼睛,又忍不住多瞧了一眼,脸上浮起一丝鲜花似的笑意,伸手撩了撩耳边发丝,娇声道:“客官,要吃点什么?”
田不光被老头给气着了,闷声闷气道:“先来两坛酒,切两斤牛肉,有什么拿手的好菜,做几样出来尝尝。”
“好嘞,客官稍等,瞧我的!”小妇人一下子变得神采飞扬,嗲声嗲气应了一声,把那小腰扭得像水蛇一般,花枝招展地走进了门帘内。
左少阳眼睛疾眨,瞧得十分惊奇。
这小妇人看到田不光,眼中仿佛当自己不存在了,心思完全放在了这采花大盗身上,真忒娘邪门!
天下第一采花大盗,名不虚传,果然有点门道。
田不光捂着脑门,叹道:“大清早,被一个素不相识的老头气一顿,真倒霉!”
左少阳还未说话,那小妇人就一阵风似的从门帘里冲出来,怀中抱着酒坛,手里端着牛肉拼冷盘,“砰”的往桌上重重一放。
日啊,这是什么情况?左少阳大惊,双手急忙扶住桌子,害怕她将这摇摇欲坠的桌子砸塌。
“客官,我手脚麻利着呢,还有几样热菜,马上就来。”小妇人对着田不光嫣然一笑,媚眼如丝,又一阵风似的冲了回去。
“完了,完了!”田不光捶胸顿足,面色甚是惊恐:“这小娘子故意表现自己,想引起我的注意,八成是瞧上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