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又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这时,遥远的亚施塔神庙传来了两声半浑厚且悠长浑厚的撞钟声。
除了巡逻队的马蹄踏踏声之外,一切又恢复了静谧。婴茉数着自己的心跳声,心里反复回忆着今晚与众不同的遭遇。
在一阵阵不断侵袭着她全身的冷热交替之中,婴茉似乎已经无法分辨哪些来自甜蜜,哪些来自恐惧,哪些来自意外。
她满怀希翼地看向壁炉的右侧方,却意外地看见腓烈南宝石一样晶莹透亮的双瞳在烛光的辉映下闪着微微的蓝光。
婴茉羞愧地抿了抿嘴唇——现在可不是陶醉爱情的时刻,他们来这里是执行任务,而不是谈情说爱的。
她这么个老练的卧底怎么一遇到腓烈南就把这么重要原则给抛诸脑后了呢?
婴茉扪心自问,面对他人她尚且都要憋着一口气力争第一,难道对腓烈南就要松懈了吗?
绝不。
婴茉感觉自己终于从恋爱的眩晕中苏醒了,她必须出色地完成任务——腓烈南本身就是个极其慎重又一丝不苟的人,她一定得做得不比他差才能和他并肩同行,不是吗?
婴茉怀揣着这样的心态,放平了呼吸,一手放在腹部,一手搭在额头,这样可以从指缝和睫毛的双重掩护下往外窥探屋内的情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终于,一阵不易察觉的微微转动声撼动了婴茉的耳膜。
她从指缝中半阖着眼皮注视到,右辅厅的门被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一个灵活的身影从门缝中闪了进来,门在这身影背后被无声地关上了。
是赫理,她的身形婴茉绝对不会认错!
赫理似乎从胸口掏出一个东西,轻轻按压,没过多久,整间屋子里就满了一股若有似无的迷迭香味。
她喷的是骨髓酥,能让人的精神陷入混乱,肉体不被大脑所控制,具体程度要看用药者所释放的剂量多少。
婴茉对此早有防备,针尖刺激剂能预防世界上大部分的致幻毒,是她在接到赛瑟此次单独下发的卧底时期的随身必备物,基本上每隔三个小时候就会补充一次。
这刺激剂是她返回威盛凯之后就根据自己在乌迪尼家的被俘经历所制作出来的,腓烈南和卢万德等人中均是人手一瓶。
赫理自己则是面戴过滤口罩抵挡骨髓酥的药效。
这个半夜潜入的女人等待了大约一分钟,估摸着“隐心眉”已经完全中了这致幻剂的毒之后,便悄悄地摸近了床边。
赫理站在那儿,微微低着头,待她看清那躺在长卧榻之上的女人的确是隐心眉之后,她露出一丝满意的暗笑。那双狭长的狐狸眼在此刻越发渗透着绿莹莹的光芒,让人不寒而栗。
她伸出长长的食指,触到了“隐心眉”的嘴唇,接着便缓慢轻柔地在她的唇瓣上来回晕染。
第一遍之后,赫理低下头更加凑近了“隐心眉”的脸,她仔细查看,仿佛还觉得不够。
于是她从胸口掏出一个小瓶子,打开瓶塞,将食指指尖堵住瓶口,在空中用力摇晃瓶身,让里面的药粉更多地沾染在自己的指腹上。
当她那触须一般的冰冷手指再度印上婴茉的唇之后,她的嘴角缓慢地绽开了恶魔般的狞笑。
赫理的笑容是那么可怕,以至于一直暗中观察她的婴茉情不自禁打了个强烈的哆嗦,整张长卧榻都跟着震动了一下。
下毒的女人像蛇一般立刻消失在了卧榻之下,“隐心眉”发出一声明显的微鼾,接着翻了一个身,再度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原来这贱奴没有醒,太好了;不过就算她醒了倒也无妨,只是她会立即死亡罢了,那样的话我真的睡到陛下的寝宫里就要花费更多的心思了……
赫理重新从遮挡物的后面爬了出来,她仔细审查了“隐心眉”的睡颜,确定无碍之后,从怀里又取出了一个小小的玻璃空瓶,并且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枚尖利的长针。
婴茉隔着睫毛瞥见那闪着寒光的针头,感到全身的寒毛都一根根地从瞌睡中被陡然警醒,抖抖索索地挨个排好了队。
赫理轻轻拉过“隐心眉”的左手,两指捏住她的食指指腹,针尖刺进了这贱奴的皮肤之中,她一边观察被刺者的反应,一边用恰到好处的力度挤压被扎的针孔。
赫理将那个小玻璃瓶对准针孔,“隐心眉”的鲜血从指尖上一滴滴地流进了瓶子里。
整个过程中,这屋子里或明或暗的三个人都在紧张和恐惧之中屏息凝视,不敢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