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说道:“妹妹特意嘱咐过, 就算是贾珍千求万求开价再高, 我怎么会卖给他,后来真是被他烦怕了, 又不想因此得罪了他,我托人找了一副梓木的送过去, 贾珍那老儿才算完。”
薛宝钗说:“这钱确实是好东西, 钱砸的多了, 什么都能买来, 但是有很多东西也不是应该用钱买的,这官位我就不赞成, 有多大的本事,就领多大的衔职,就算是花钱买一个大官做,驾驭不了总会遗祸不浅。”
宝钗看了看薛蟠说道:“所以哥哥,你以后就好好给朝廷效力吧, 别想着用咱家的钱买个官做,你有多大的本事别人心里有数, 上头的人都看着呢, 咱们能做到多远就做多远就是了, 反正娘对现在这个六品的诰命已经满意的不得了, 大不了让她坐一辈子也是使得的。”
薛蟠颇为自得的说道:“前日十三爷还夸奖我办差勤勉, 你哥哥我还指望这官儿再升一升呢。”宝钗交给他的那个呼吸吐纳的法子, 他依法修炼也颇见成效。军营之中长于武艺的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正所谓文无第一, 武无第二,武人自古以来就是直『性』子,你打的赢我,我就对你服气听从调遣。所以现在薛蟠在他们营中极有威信,过得简直是如鱼得水,否则怎么会过年都不回来。
因贾妃省亲是在正月十五,贾家上下忙得昼夜不得闲,年也不曾好生过,别的事儿虽然都已经齐备了,还要督率匠人们扎十五这日要用的花灯,烟火。正月十四的那天晚上也没有人睡得一个安生觉。
第二天一大早,自贾母以下,所有命『妇』都按品级大装。薛夫人也在其行列,这还是她的这一身诰命服赐下来之后,头一次上身。
园内各处更是帐舞蟠龙,帘飞彩凤,金银焕彩,珠宝争辉,鼎焚百合之香,瓶『插』长春之蕊,静悄悄的无人咳嗽一声。虽然他们一大早就起来准备,但是贾妃的凤辇,直到晚间戌时才得以出宫,不到寅时就又得起驾回宫,前后相聚不到三个时辰。
薛夫人,宝钗,黛玉,因为是外眷,并非他们家内的人,所以等贾妃到了贾母房中行过家礼之后,亲口招见才去相见,时间太紧程序又多,贾妃与薛夫人阔别寒温,也只是几句话。
随后众人随之游幸行宫,虽然是晚间,但是园中处处灯光相映,时时细乐声喧,香烟缭绕,花彩缤纷,说不尽的太平景象,富贵风流。
贾妃挑了几处她最喜欢的:潇湘馆,蘅芜院,怡红院,稻香村等处,重新命了名,又让众姐妹,宝玉,李纨等赋诗题字。
宝钗她向来没什么诗才,便抄了红楼梦中本来才女宝钗所作的诗,仍然被贾妃夸赞一番,说她与黛玉的诗比三春宝玉等人都好。
贾妃又见过宝钗的一笔字后,便把她留在一处坐着,不叫她回原本的座位,众人交上来的稿子,贾妃批出最佳的来,让宝钗用宣纸重新抄纂,派人拿出去装裱或雕刻作匾。
作完了诗,又开宴席看了几出戏,随后赐下赏物,宝钗与众姐妹都得了新书一部,宝砚一方,新样式的金银镙子两对儿。王熙凤,王夫人,邢夫人以及贾老太君等人所得到的赐物自然各自符合他们的身份。就连小戏们以及厨下丫头等也各有赏钱。
没多久,太监便前来禀告:丑时三刻已到,请凤驾回銮。贾妃虽不忍别,但是皇家的规范半点错不得,只得洒泪上舆回宫去了。好在皇上开了恩旨,她这个品级的妃子,每个月家人可以进宫觐见一次,总算不用再两地相隔,以后见面的日子倒是还有。
贾府上下众人奔走忙『乱』这大半年,花了无数钱财家底建造的这座省亲别墅,在这几个时辰之后,终于完成了它的使命。正是那金门玉户神仙府,桂殿兰宫妃子家。
这件大事过后,荣宁二府的人都因为连日的尽心竭力,无不个个倦怠,身乏体疲。等将园中的一应摆设动用之物都收拾妥当,又过了三四天的时间。别人或累或乏都告罪躲闲歇着去了,如宝玉那等富贵闲人,更是每日,都不知道要去哪玩,还偷偷的跑到了他的丫鬟袭人家一趟。
唯有王熙凤,处处离不得她,又因为她『性』格好强,不肯让人说半句不好,所以一力挣扎强撑着。
这一日,宝钗和黛玉在老太太房里,凤姐仍然过来侍候贾母用饭,贾老太太说道:“我知道你素日事忙,更知道你孝顺,大正月的,不用在我这里立规矩。”
王熙凤一笑:“我就算再忙,也不至于少了在老太太这会儿的规矩。”话音没落林之孝家的就找到了这边房里,找凤姐要开库房,收拢金银器皿,凤姐给她拿了钥匙,继续陪贾母说笑。
不一会儿,凤姐又跟宝钗说道:“好妹妹,听说你会给人看脉,等你得了空闲,给我也看一看如何?”
黛玉在一旁说道:“二嫂子哪里不舒服,怎么不请个大夫来看一看。”
王熙凤说道:“哎哟,还没到那个程度,再说我若是请大夫,还不教人怎么说呢,有人就要说:就忙这么一点儿,就累病了!怪不好听的!”
凤丫头风风火火的个『性』,整日来来去去的在哪儿都不爱多做停留,所以宝钗之前倒是没仔细看她,她这样一说,薛宝钗细看她的面『色』,又伸手牵过王熙凤的手腕儿,放在手中探了探脉,说道:“你这个好强的个『性』,早晚要让你吃亏。”
王熙凤玩笑道:“怎么,我们神医大小姐,真的给我看出什么『毛』病来了?”
宝钗放开手说道:“本来我是应该向你道喜的,可是现在看来,现在道喜就为时过早了,要好好休息调养一番,否则日后有你的苦头吃了!”
王熙凤初时也以为她在开自己玩笑,但是看到宝钗正面『色』凝重的看着她,不由得也心上一紧,“怎么了,好妹妹,快告诉我吧。”
宝钗说道:“你这喜脉已经两个多月了,不过因为,这段时间太过『操』劳,极其不稳,能否保得住,要看你日后如何休息,而且,你之前有过流产,若是这次再难以保全,恐怕以后终生便无望了。”
王熙凤震惊得“啊?”了一声,本来听她说是喜脉,心中一喜,面上也带出了笑模样。她与贾琏成婚五六年,只得那么一个女儿。可是听她后面的话,越说越糟糕,心里也有些犯怵。
宝钗说道:“你若是不信我,也千万请个好大夫过来看看,看看人家是怎么说,但是万万不可再『操』劳了,最好卧床静养一两个月,再起来慢慢走动。”
贾母在里间听到她们那边在诊脉,也出来看热闹,这话都听到了耳朵里,她当然不会觉得一向稳重的宝钗是在开玩笑,而且未出阁的姑娘说这段话完全是出于医者之心,否则哪会说那么多。
贾母急着对一旁同样被镇住的平儿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请个太医过来给你们『奶』『奶』瞧瞧!看怎么说!”
王熙凤办事爽利,为人精明。是贾母极为倚重的管家之人,同时也是她的孙媳『妇』,这家里家外『操』持的事儿,与给贾家传宗接代比起来,前者自然要退居一『射』之地了。
王熙凤听了这话之后,因贾妃省亲紧绷了多天的心神失守,所有疲累劳乏一涌而上,竟然就晕了过去。
这下更是足够众人忙『乱』,满屋子的丫鬟婆子七手八脚的就要过来扶,宝钗喝道:“都让开,别聚在一起,让她不透气儿,只来两个人给她扶到床上去。”
林黛玉早就在听到什么流产这类的话时,吓得躲到里间去哭,这时见王熙凤都晕了,连忙说道:“快把她扶到我屋里吧!”
这老太太的内房院落之中,只有宝玉和黛玉两个跟她一起住,又不能将人送到老太太和宝玉房中,唯一剩下的只有林黛玉房间了。好不容易将人放在床上躺下,这时扶了王熙凤的鸳鸯惊呼道:“糟了,二『奶』『奶』见红了!”
贾母闻言也呆住了,怔怔的流下两行清泪,若是这样,宝钗说的果然是真的,而且这么快就应验,孩子是保不住了!虽然平儿拿了帖子去请大夫,可是这大正月的,能不能来,何时能来还不一定呢。
薛宝钗闻言挥开众人,一边探脉,一边从怀里其实是从空间之中取出一套银针,针刺王熙凤的腹部几处大『穴』,一边下针一边对黛玉说道:“颦儿,我说你写,按这个方子让他们下去速速煎一碗『药』来!”
黛玉连忙磨墨执笔,宝钗一边刺『穴』一边将『药』方一气说出来,就像已经开过无数遍了一样,不像其他大夫那样要左思右想,斟酌一番,黛玉也是下笔如飞。现在大夫还没请来,只能用宝钗的法子先试一试。贾老太太命人速速下去煎『药』。
这个功夫,老太太纵使是伤心,也不能在病人面前哭,王夫人邢夫人李纨等人接到消息,不论在干什么也都赶了过来。看王熙凤这情况都觉得恐怕不太好。
黛玉问道:“二嫂子什么时候能醒?”
宝钗说道:“我刚刚并不是下针救醒她,而是试图保住幼儿,她这段时间积劳成疾,好不容易睡个沉沉的安稳觉,就让她睡吧,叫醒来干嘛。”
王夫人,邢夫人等刚进来不久,还没知道具体情况,见气氛肃穆,特别是老太太脸『色』很沉,也不敢直接探问宝钗。闻宝钗此言,老太太已经又站了起来,问道:“宝丫头,你是说凤丫头的孩子可能保住?”可是刚刚都见了红了呀,她活到快八十岁这一辈子也算是见多识广,但是还没听过已经流了血,孩子仍能保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