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夫人一听大急, 险些晕了过去薛宝钗连忙扶住她道:“说清楚,是怎么回事儿!”
那下人说道:“本来爷今日休沐回家路过南街口,不承想碰见了一个熟人,两人不知为什么,就吵了起来, 后来更是大家打出手, 五城兵马司的人巡城路过, 看到之后, 就把大爷给捉起来了。”
薛宝钗目光一凝, 说道:“对方是什么人?是只把我哥哥抓起来了?”
那下人说道:“对方是武昌侯世子,是和硕公主的儿子, 那官兵只抓了大爷。”
薛宝钗问道:“只抓了我哥哥一个人,还能让你回来报信,他临去之前说了什么没有?”
那下人说道:“大爷说让慢慢告诉夫人和小姐,不让夫人担心。”
薛夫人连忙说道:“蟠儿这下可闯了大祸了,我原本以为他已经改好了, 不再和人打架,谁知道一打就找个身份地位咱们惹不起的, 这可如何是好,我快去贾府之中, 让你姨妈, 琏儿他们使银子到官府之中打听打听, 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了。”
薛宝钗说道:“这事儿母亲也不必急, 哥哥现在到底有个官身, 所以他们当街斗殴,朝廷自有定例,应该不会太重,只不过对方的身份有些棘手,毕竟是皇亲国戚,若是对方不依不饶,恐怕以后要多个仇家。”
薛夫人说道:“这可如何是好?不知道他进了里边儿是怎么样呢。”
薛宝钗见薛夫人实在担心,就说到:“母亲愿意找姨母打听,那便去好了,我这就去让人开箱柜给你拿些银子,没有银子,他们也打听不出来什么事儿。”不过是花钱给薛母买个安心。
王夫人那边官中的账上总是入不敷出,建完了大观园,仍然要收拾这收拾那的,开销要比以往大了很多,正愁没银子使。薛家就出了这个事儿,王夫人便一口答应下来。
王夫人那边打听的还没有消息,薛蟠被羁押了两天自己回来了,虽然那人被他打伤的不严重,但是身为朝廷命官,当街斗殴,有违朝廷法度,说上面的处罚已经下来了,让他去西北军营。
薛夫人一听,简直又要晕了过去,宝钗和薛蟠急忙抢救,又是捏人中又是灌姜汤,好不容易她才悠悠转醒。
宝钗说道:“娘,你不要小题大做,上面只说让哥哥去西北军中历练历练,又没说要发配充军,官职仍然给他留着,他就算是过去了也仍然是有职在身,年轻人出去闯『荡』一番到好,难道你想总把他拘在身边吗?”
薛蟠赞同地说道:“还是妹妹了解我,母亲,莫要太过担心,儿子只要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的。”
薛夫人叹道:“那可是西北军中啊!离我何止千里万里,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叫我怎么活呀!”薛夫人怕的就是他不是金子,而是不自量力在这说大话呀!
薛蟠说:“十三爷说西北的罗布藏丹增蠢蠢欲动,和阿拉不坦有联合之意,不然圣上也不会向西北增兵。那帮孙子竟然敢来打我们大清国,就要给他点厉害瞧瞧,男子汉大丈夫,不上过战场,哪能算得上再世一回。”
宝钗若有所思的看着薛蟠,总觉得他这眉飞『色』舞的样子,一点儿都不像是受了处罚后该有的。要安慰他的话,便咽回了肚子里。
紫禁城,皇帝的起居室养心殿中,雍正对怡亲王与内阁首相张廷玉说道:“我想了一夜,就由年羹尧出任西北绥远大将军,青海,甘肃,四川,陕西四省的军队都归年羹尧节制,衡臣你下去之后拟一道明召,一会儿就在朝会上宣读。”
张廷玉奉旨下去拟旨,屋中就只剩下雍正与怡亲王两个,怡亲王允祥说道:“西北这场硬仗不好打呀,臣弟向您请旨亲自去打您还不同意,只能派给年羹尧了,他确实很有才干,办事利落,不过他的缺点你我都知道也很明显。”
雍正说道:“虽然你的腿疾都好了,但是西北苦寒,那环境再去待个一两年,又没有名医在侧,万一旧病复发了怎么办,再说你是上书房的顶梁柱大臣,我事事倚重于你,现在还不能让你离开我身边,对了,那件事办好了吗?”
怡亲王说道:“办好了,我已经把薛蟠打发至西北军中,并给他直接秘揍之权,他这么不起眼的小角『色』,应该不会引人注目的。”
雍正点点头说道:“那就好,我本来应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可是你也说年羹尧的缺点太过明显,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前线之中更事事先斩后奏,我们还是应该多些耳目,才不至于事事被蒙蔽。”
就算是薛夫人再不舍得,薛蟠起程的日子也到了,除了早就收拾好的行李之外,宝钗另外给他收拾了一个小包裹,里面金疮『药』,伤寒『药』,解□□等等,只要她能想得到的样样都有。等之后薛蟠拆开来看,还会发现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这么多年,宝钗看着薛蟠长大,她对薛蟠之情,犹如元春对宝玉。他一朝要离了身边,跑到军营之中去,那边还随时会打仗,如何能不惦记!
薛蟠去了西北军中,王夫人更不同意让薛夫人和宝钗自己住,她们一对『妇』孺又没有个男人能顶门立户,只是把薛家新房处处都打扫干净,暂时先空着,只派几个奴仆看管。
贾府之中现翻了黄历,看了一个好日子,众人纷纷住进园中,宝钗住了蘅芜院,林黛玉住了潇湘馆,宝玉住了怡红院,宝玉和黛玉两个的住处都很清幽,离的又近,正合他们二人心意。迎春住的是缀锦楼,探春住了秋爽斋,惜春住了蓼风轩,李纨住了稻香村。
每一处又添了两个老嬷嬷和四个丫头。除了各自的『奶』娘和亲随丫环们不算以外,另外还有专管收拾打扫的。等到了那一天,各处的屋子早已派人收拾好,大家一起住进去,大观园里顿时花飘绣带,柳拂香风,不似以前那么清静寂寥了。
且说众姐妹进入大观园之后,常常一起结伴游玩登舟下海,上山拜观,再或是一起抚琴下棋,观诗作画,好不自在。
贾宝玉如入仙境心满意足,他最爱与女儿们相处,倒不是存了什么龌龊的心思,反而是一片赤诚痴心相待,只愿意与女孩亲近,不愿意去和男人们结交仕途有用之人罢了,他越是这样,家里的姐妹表姐妹,还有小丫鬟们对他更是与别人不同。
贾宝玉痴劲儿上来便做了几首诗,记录园内的生活,不知怎的这诗流落到外面,便让一些轻薄浪『荡』的公子们抄在扇面上,还有人借此特地来求诗,宝玉越发的得意了,平日也不去好好读书了,只在这些旁骛上下功夫。
因薛夫人还住在园内东北角的那处院落之中,宝钗每日仍需处理一些外面的事,蘅芜院又是大观园中心位置,让外人进入很不方便,园中不论千金小姐还是丫环,都要避忌他们,很不方便。便定在每日辰时回家看望薛夫人时,让管事的们都这个时候来回禀事务,宝钗一般都是陪薛夫人吃午饭再走。
这一日,铺子中的管事给她送来了两箱新制的宫扇,也有素面儿的也有题了诗作了画的,薛宝钗正想着,刚好可以拿进园去,与探春黛玉等人分了。她随手捡起一个,只见上面画着一个,盈盈而立的宫装美女,旁边题的诗是一首七言律诗“梅魂竹梦已三更,锦罽鹔衾睡未成。松影一庭惟见鹤,梨花满地不闻莺。女儿翠袖诗怀冷,公子金貂酒力轻。却喜侍儿知试茗,扫将新雪及时烹。”这诗本也没什么,不过又是女儿,又是公子的,这个世界的礼教大防特别重,若是拿进去送给各位姑娘,就显得太过轻狂了,便是明事理的丫头也不会要提了这种字的东西。
宝钗心想幸好自己拿起来看了看,只让人分拣出素面未题字的,或者是只有图画没有字的留下。她不经意又扫了一眼扇面,下面的落款是“怡红公子”,薛宝钗心中一动,心想,贾宝玉住的正叫怡红院,莫非这难道是贾宝玉写的?
于是她便起身往潇湘馆去,让有力气的婆子们随后抬了扇子先送到她的蘅芜院去。
她转过山坡,穿过度柳,过了荼蘼架,来到千百竿翠竹掩映的修舍之中,林黛玉正在临窗吃茶,见宝钗来了喜上眉梢,起身相迎。林黛玉说道:“今儿个上午姐姐怎么有空过来看我,我以为你必然要在姨妈那里用饭呢!”
宝钗说道:“明知道自己身子弱,怎么还在窗口吹风,别贪那一时半会儿的凉快,我们还是到里边坐吧,于是引着她到贵妃榻旁的小几上。”
林妹妹先天有些弱症,是胎里带来的,其实正是所谓的早产儿,所以她的身子有些单薄,无论怎样进补都胖不起来,但是细心调养也并非是短寿之人,只是在环境上,要特别经心罢了,但是她的身份摆在那里,出入都有人伺候,手下的丫鬟们恨不得比她自己要精心十倍。所以若非她心灰意冷一心求死,断不会一场小病就送了『性』命。
紫娟又给宝钗送上茶来,宝钗道了一声谢后,将扇子拿出来给黛玉瞧,一边喝茶一边说道:“你看看,这是不是你的宝哥哥的文笔,若不是也就罢了,若是的话他这些词儿竟然都跑到外头去让人传诵,应该杜绝了才是!不然我们这些住在园子里头的说不定要让人传成什么样!”
黛玉听了她这话,低头去看那诗,放在心中咀嚼,按风格习惯看,应该是宝玉写的,这时林黛玉也忍不住柳眉倒竖,说道:“这个该死的,都说他不知道读书上进,反倒有精力弄这些『淫』词艳曲出来,还要牵连我们园子里的姐妹们,我这就找他算账去!走,宝姐姐,你跟我一起去!”
薛宝钗说道:“我跟你去倒是应当,只不过,你也别生这么大的气,这事情出也出了,要说要紧,也没什么要紧,要说不要紧,也确实与我们大有干系,毕竟同住一园。只要不再让别人知道,也别让他再写,更别让那边的姨父知道也就罢了。只要多多警惕他,别只顾着自己一时畅快,做了诗来显摆才干,却要把别人也捎带进去!我来找妹妹你,是因为你们素来亲厚,我若是直接拿着扇子去找宝玉,恐怕就是和他结仇了。”
宝玉的这番做派本来园内的众位和贾府诸人都不知道,偏偏这么巧,这题着诗的扇子竟然送到了宝钗的案头。
“为了长久之计考虑,我才觉得,就算是小题大做,也应该来找你警醒贾宝玉一番,不然日后他若是夹带习惯了,再将这里,公候千金小姐们的诗文夹带出去,流落到外面任人谈说嬉戏,那这大观园里的人可就丢了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