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的谈话不久之后, 就到了每个月建宁和康熙互换的日子。如今的玄烨已经习以为常,时不时自己要变成小格格, 只当是放假了。现在住得近, 不像之前互通个消息也难。只是想到让小建宁变成他去应付那些老『奸』巨猾的大臣们又有些不放心,怎么也得叮嘱几句。众人只见三格格起得早早的,早膳也不用就直奔乾清宫找皇上,宫中的人都知道皇上宠她,所以无人阻拦。谁不知道皇上在众多兄弟姐妹之中与三格格玩儿的最好,于是三阿哥登基之后,三格格的身份地位自然也水涨船高。
顶着三格格壳子的玄烨来到乾清宫向建宁耳语了半天,才放她去养心殿听政,直到她走了之后还有些坐立不安的,一时担心见各位重臣的场面建宁应付不了,一时又担心鳌拜太过不给面子仍就是我行我素的无礼,把建宁吓个好歹。
建宁到的时候,康亲王杰书, 两位辅政大臣遏必隆与苏克沙哈都已经到了, 她已经从玄烨那儿知道索尼是请着病假的, 应该来的只有鳌拜还没有到。
众人给皇帝磕头请安之后, 建宁对他们说:“这就开始吧。”
谁知听了这话,几人有些面面相觑, 康亲王上前进言道:“皇上, 鳌中堂还没有到, 我们是不是再等他一会儿, 等他到了之后再一同给皇上讲政奏事。”
建宁扫视一周,见其他几人虽然没有开口但是看面『色』也知道同样是这个意思,看来这帮人都很怕鳌拜,淡淡地说道:“朕怎么没听说过君主要等臣下的道理,康亲王是国之重臣,又是朕的叔叔,你的行事所依照的又是哪部古书啊?朕年纪还小,你可别骗朕。”
康亲王一时语塞:“这……”他有些不明白,皇上为何一改往日的风格,变得难缠了起来。
其他大臣也不由得心里嘀咕,难道皇上在借机敲打他们几个?
却不知道建宁倒是想看一看他们会如何应对,以及鳌拜会如何应对,每次都听玄烨说鳌拜如何飞扬跋扈,她今天倒是想亲自见识见识了。
这时一声大笑从殿外传来,可以说是人未至声先到,鳌拜到了大殿门口,大声问值守的侍卫:“人都来了吧?”
侍卫恭恭敬敬的回答:“回鳌中堂,都到了,皇上也已经在里面了。”
鳌拜明知道小皇帝已经到了,或者说他故意如此,要在众人面前显示自己的身份地位的特殊高贵,特地又与侍卫闲聊了几句这才进门。
建宁心中冷笑,鳌拜果然没有半分规矩可言,在知道所有人都在等他的情况下,一国之君就在里面,他却在外面与人大谈大笑,而不是立刻进来问安,可见,当真是不把康熙放在眼里。
最可气的是,他还把这一点表现得这么明显,让大家都知道他不把康熙放在眼里,连表面上的粉饰太平都不屑于做,如此这般,皇帝还有什么面子可言。
这就是臣强主弱会导致的局面,建宁现在真想知道顺治要是看到这一幕会是什么表情,他还会不会心安理得的去修佛呢?
思忖间,鳌拜已经大踏步走了进来,见到小皇上坐在上首,其他大臣都站着,与往日的气氛不同,他也毫不在意,就像没有看到异状一般。
鳌拜身上穿着九蟒五爪的簇新袍褂,外套仙鹤补服,一双马蹄袖高翻着,『露』出雪白的里子,珊瑚顶上拖着翠森森的双眼孔雀花翎,说不出的意气风发。
他走到殿中,一甩马蹄袖,向上首的皇上行了一礼,而且一触地即起身,还不待上面的人发话,就已经大咧咧的站起来了,说道:“臣就不劳皇上多费口舌,自行平身了。”他的神『色』如常,仿佛这样做过很多次,看也不看上首之人的脸『色』,反而是对其他几人大声说道:“今天都是怎么了?怎么都开始站着讲政了?都愣着干什么?坐下呀!”
说完自己找了把椅子,先一屁股坐了下去。
其他几位大臣各怀心思互相看了看,却都没有动。
建宁这才说道:“众位臣工也都坐吧。”几位大臣才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去。
鳌拜眯了眯眼睛,小皇帝什么时候这么有威望了?连他鳌拜的话都不听,几位辅政大臣竟然要在小皇帝说话之后才坐下,这种事可是之前没有过的,值得他警惕。
鳌拜说道:“不知道你们说到了哪里,今天给皇上讲的是哪个折子呀?”
大清国的辅政大臣,有全权代处理政务之权,并且十分严格的,未成年亲政的小皇帝不可以下旨参与政务。因为康熙正在学习阶段,所以他们会将每一个折子与辅正大臣的批语念给皇上听,再讲解如此批复的原因,每次康熙都会借机多问几个为什么,把自己不懂之处弄个清楚明白。
建宁说道:“朕正在向几位辅臣求教:守时是否是人人该有的品德?可惜只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众位爱卿都被难住了,还没有人回答朕呢!”鳌拜掌管着兵部大权,连带着宫里的侍卫也受他调遣节制,当然也包括着乾清宫的侍卫,今天这话就算他不说,过后鳌拜也打听得出来,不如大大方方的把球踢过去。
鳌拜一愣,明显十分惊讶,小皇帝这是在说他?怪不得他进来之时,所有人像鹌鹑一样。鳌拜向上看时,发现康熙目光清冷正直直的看着他,就算与自己毫不掩饰的打量目光对上,也依旧一点儿也没有回避的意思。鳌拜心绪翻腾,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要超出他的控制一般,却来不及多想,就被另一人打断。
苏克沙哈出列道:“回皇上的话,守时不仅是人人应该遵守的品德,更是制度,比如上朝的时辰,若是哪个大臣迟到了,自然就没有进殿的资格。”
鳌拜怒道:“苏克沙哈!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克沙哈毫不畏惧的说道:“鳌中堂不必多心,臣只不过是就事论事,给皇上解『惑』,并不是针对谁,更不是在说鳌中堂故意迟到。”
鳌拜说道:“我看你分明就是针对老夫!”
建宁这时却打圆场道:“苏克沙哈说得对,鳌卿家一心辅政,功在千秋,利在百姓,无论做错了什么都是功大于过。朕怎么会因为你的一时迟到而苛责于你,朕只是想知道,是否在别的地方,比如在先帝面前,也如在朕里没有规矩罢了。”
如今的政局是四位辅政大臣都在朝中,索尼虽然病了,但是也会时不时的上朝,应该由他处理的那一份折子,也特许他拿回家去处理,所以现在朝廷中并不是鳌拜的一言堂,他向来我行我素得罪的人多,忌惮的各方势力也有不少。
鳌拜见今天的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也只得硬着头皮站起来退后两步躬身说道:“臣今日来晚了,理应请罪,请皇上发落。”
建宁和蔼的说道:“朕早就说了,不必在意。”
之后便正式开始今天的听政,建宁听多问少,很少开口,但是她每次开口问的问题,却很快能抓住核心重点,给他讲解的大臣需要全神贯注才不会被问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