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已经乱成了一团麻，董卓急着跑路，关东联军却还没进虎牢关，加上本地大户都被董卓连根拔起迁往关中，这里完全是无政府状态。

不仅城镇村落荡然无存，就连长眠于地下的人也不得安息。汉代风行厚葬，宁肯薄养生人也不能亏待死者，所以倾尽所有修筑墓室，尽其所能供给陪葬，四百年下来，这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现在人心坏了，秩序乱了，墓主人也被他们带到地下的丰厚陪葬给坑了。一路行来，到处是被挖开的坟墓，尸骸狼藉，陪葬被席卷一空。

这个时候曹操还没有设立摸金校尉一职，但同样的活已经有人在干，而且干的不错。

“前面有个村子，约三百户人家，今晚总算能有地方歇着了。”

“我跟你打赌，除了死尸，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不至于吧，当年黄巾之乱，河北十室九空，也没这么惨啊。”

“不信，就打赌呗。”

周兴欺负皇甫存刚来，对情况不熟悉，嚷着要跟他打赌，皇甫存又不傻，见周兴如此自信哪敢接这茬。

然后他就有些后悔了，这村里还是有人的，一共两个：一个枯瘦似鬼的老妪，一个三岁的奶孩子。

老妪说贼兵进村的时候，她没有跑，因为她腿脚不方便，跑不动，也不想连累子女，所以拒绝离开家，她就坐在自己家的屋子里，贼兵进进出出好几趟，愣是没发现她。

李轨瞧了瞧她那一身黑衣，黑黢黢、瘦的跟骷髅似的一张脸，这要是往黑屋子里一坐，还真是不容易发现呢。

至于那孩子，众人发现他时，他正趴在母亲的**上吸奶，他的母亲被董卓麾下乱兵奸杀，横尸在野好几天了，身体已经开始肿胀，皮肤也变得紫黑。

当初她母亲抱着他逃难时，被乱兵围住，他母亲将他塞进一个狗洞里自己却落在乱兵手里，乱兵凌辱他母亲的时候，这孩子就趴在狗洞里看，一声没吭。

他母亲是睁着眼死的，他年纪还太小，还不懂生与死的区别，他看到他母亲睁着眼躺在那，似乎还在冲他笑，所以就爬到她的身上继续喝奶。

晚上因为冷，他跟他母亲闹，被母亲“拒绝”后，他独自一人爬进狗洞避风，一连三天如此。

李轨抱起那孩子，捏了捏他的脸蛋，一捏一个窝，死人是没有奶水的，他饿了三天，小脸已经开始浮肿。

“这孩子命苦，命也硬。这里是什么地方？”

回答是甄家庄。

李轨愕了一下，喃喃道：“甄家庄的苦孩子，就叫他甄苦吧，甄苦，真苦，幼年苦难，希望你长大时天下已经太平。”

大军继续向前，这一日天际线里忽然出现一长溜的城墙，眼前是一座极壮阔的城池。

洛阳，一座冒烟的城市，在夕阳中显得格外凄美。

“我们来晚了一步，大汉完了。”

李轨有感而发，眼睛濡湿。

“咳咳，哥，有外人呢。”

“什么，哦，我刚才说什么了吗？”

“什么都没说，我们也什么都没听见。”

李轨哈哈一笑，驱马向前，想近距离欣赏一下这伟大帝国落日时的壮美。

一支哨兵迎了过来，马上小校问道：“将军自何而来？”

周兴喝道：“没规矩，这位是上党太守、辽东将军李轨，见了长官为何不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