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薇难得没有继续吊顾识的胃口,干干脆脆就说出了后续情节:“期望越大,失望越大。结果可想而知,那男人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伤心难过,反倒一股脑儿将女妖的衣物用品尽数烧了,像是那上面沾染了什么脏东西一样。火光中映出的是男人释怀的神情,女妖看到此情此景,伤心欲绝,崩溃痛苦,泪眼朦胧却仍然期盼着事情能有所转机。”
“真的吗?事情真的出现反转了吗?”顾识急着想要知道后头发生的事,居然开始埋怨起怀薇来,“阿薇,你真当自己是说书的了,怎么说着说着就停下来?一口气说完就得了,说得跌宕起伏,这么注意起承转合做什么?”
“我不是早就说过这故事没什么好结果嘛,悲剧收尾,哪里会有什么转机?”怀薇就喜欢戏弄顾识,欣赏完他急得跳脚的焦躁样,见他真急眼了,这才不紧不慢地往下讲,“心灰意冷的女妖仍然抱着一丝丝的期待,在镇上选了一个偏僻的住所安居下来,深居简出,死心塌地地守着那个决心将她剔除生命的男人,眼睁睁地看着他一如往常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装出神情悲痛的样子跟邻里乡亲捏造妻子与人私奔的丑事,看男人坦然地接受众人同情的目光。久而久之,一切归于平静,男人的生活中已经完全没了女妖曾经存在的痕迹。一个闷热阴沉的午后,女妖迎来了痛彻心扉的最后一击,男人要成婚了。有了女妖的教训,这一回男人挑选妻子的人选时格外谨慎,选了一个知根知底的。女方祖上几辈都住在镇子里,绝对不可能是非人的异族妖物。女妖听说男人即将迎娶的妻子有些轻微的残疾,脚有点跛,年纪有点大,看起来并不是十分好看,镇上的人都说不如她好看。女妖还听说男人为了娶妻,花费了大笔的银钱,将屋子翻修一新,还给了女方一大笔彩礼,为那个跛脚的新娘办了个风风光光的婚礼。这些事,女妖都只是听说而已,她在男人成亲的当日离开了镇子,再没有回去过。”
“早就该离开那个伤心地了,还留在那儿做什么?看那男人跟他的新妻子恩爱缠绵么?留得越久越难受,眼不见为净,到处去转转,也好散散心。”顾识听着女妖的遭遇居然红了眼,说话的声音有些奇怪,像是带着哽咽声。
怀薇没有嘲笑顾识的多愁善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感慨道:“痴心不改才是痴心本质,女妖离开镇子,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去了她跟男人初遇的地方,西湖附近。找了个说书人,将自己的故事一五一十地讲述完,随后径自去了金山寺,找主持方丈,威胁说要为祸作恶,杀人屠戮。方丈一眼就看出了女妖眼底的死寂,将其收入雷峰塔中,却并没有设下任何禁制,承诺说她若是后悔尽可以自行出塔。女妖闻言,凄凉一笑,断尾起誓一生不会出塔。”
故事到此,落下了帷幕,女妖的结局已然注定,她将在塔中终老一生。
众妖怪都没有说话,不一会儿,底下传出隐隐约约的啜泣声,玄甲带着哭腔控诉怀薇:“薇姐姐,你撒谎。这位可怜的女妖怎么会是白娘子的原型呢?她比白娘子惨多了,一心一意喜欢着她的丈夫,却因为不是人被丈夫嫌弃,她丈夫还要请人去收了她。她什么都没做,没有像白娘子一样水淹金山寺,却宁愿一辈子都困守在阴暗空荡的塔里面,发下终身不离开塔的誓言,她当时该有多伤心啊。白娘子也被关进了塔里,但她至少拥有许仙不离不弃的爱,这份不计较种族身份的爱支撑着白娘子,帮助她度过塔里枯燥难熬的时光。女妖和白娘子根本不是同一种命运。”
“一个天上一个底下,怎么能相提并论?阿薇,你一定是信口胡诹的。”顾识在一旁帮腔。
“还有,许仙发现白娘子是妖的时候,一时之间不能接受,晕死过去。可是他醒来之后,没有惧怕白娘子妖的身份,仍然将她当作自己的妻子,竭尽全力地维护她。白娘子被压在**塔底的时候,许仙也没有放弃营救她的希望,一直守护着她,一心盼望着与她重聚。那个狼心狗肺,见异思迁的男人怎么能跟始终如一的许仙比呢?要不是那个男人太过绝情,女妖也不至于伤心绝望到那种地步,全是他的错。”玄甲坚决不同意怀薇起初的说法。
“悲欢离合全由故事中的人物演绎,旁观者无可置喙。女妖为说书人讲述的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无从得知,如今流传下来的或许是后人穿凿附会,或许不过是女妖心中未曾实现的愿景罢了。小甲,一个巴掌拍不响,妖和人相恋本来就是飞蛾扑火的事,自古以来惨痛的教训浩如繁星,怎么能说是一人之过呢?”